徐凤年的瞳孔微微一缩,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桌面。
薛宋官。
北莽魔头第五,指玄境盲眼琴师。
她没有说话,只是寻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将那张古琴横于膝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之上,并未立刻弹奏,只是那一瞬的起手式,便有一股肃杀之气,如无形的丝线般蔓延开来,缠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铮——”
一声琴音,突兀响起。
音色并非清脆悦耳,反而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嘶哑,仿佛一把生锈的钝刀,缓缓划过琉璃,令人耳膜生疼,心神摇曳。
然而,就在她准备拨动第二根琴弦,奏响那催命的乐章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极其突兀地打断了她。
“行了,别弹了。”
陈寒舟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那只空酒杯,脸上带着几分意兴阑珊的神色,“本来还指望赵王爷能找来什么绝色佳人,奏一曲靡靡之音助兴。结果弄来个瞎子,弹的还是这种像是在锯木头一样的噪音。”
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实在是……难听至极,大煞风景。”
全场死寂。
赵衡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薛宋官的手指停在半空,那蒙着黑布的脸微微抬起,望向陈寒舟的方向。
“既然弹不好琴,那就做点别的。”陈寒舟将手中的空杯往桌上一顿,发出清脆的声响,语气轻佻得像是在使唤自家的通房丫鬟,“过来,给我倒酒。”
徐凤年听得头皮发麻。
让北莽赫赫有名的女魔头倒酒?姐夫这是嫌命长,还是真的把这龙潭虎穴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薛宋官并没有暴起杀人。
她沉默了片刻,竟然真的抱起古琴,缓缓站起身,顺从地朝着主桌走来。她的步履轻盈,如同鬼魅,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走到桌前,她放下古琴,伸出那只苍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提起酒壶。
琥珀色的酒液,再次倾注而下。
“先生嫌弃奴家琴艺不精,那是奴家的过错。”薛宋官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像是江南烟雨里的低语,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这杯酒,算是奴家给先生赔罪。”
酒满,杯溢。
陈寒舟没有去接酒杯,反而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薛宋官那只倒酒的手腕。
入手冰凉,如握寒冰。
薛宋官身形未动,任由他抓着。
陈寒舟稍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拉得向前踉跄半步,几乎贴到了自己身上。他另一只手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在那张被黑布蒙住眼睛的脸上细细打量。
“啧啧啧。”
陈寒舟砸了咂嘴,眼中满是玩味与遗憾,“虽然穿得破烂了点,但这身段,这皮肤,倒还是个极品。只可惜啊……”
他的手指划过那条黑布,语气轻慢:“是个瞎子。若是个健全人,把你抓回去给南苇做个伴,倒也不错。”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更是毫无顾忌的调戏。
一旁的赵珣看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死到临头,这个陈寒舟竟然还有心思调戏女刺客!
薛宋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并不狰狞,反而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
“先生若是喜欢,奴家这副残躯,送给先生又何妨?”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媚入骨,“只是……先生恐怕没那个命享用了。”
“哦?”陈寒舟挑眉。
“因为……”薛宋官嘴角的笑意瞬间扩大,变成了一抹森然的杀机,“先生今日,就要死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奴家向来是不计较的。”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一股恐怖至极的真气,毫无征兆地从薛宋官那单薄的体内爆发而出。她那只被陈寒舟抓住的手腕猛地一震,竟如泥鳅般滑脱,紧接着,那只苍白的手掌化作一道残影,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指玄境劲气,狠狠地印向陈寒舟的胸膛!
这一掌,名为“碎心”。
距离太近了!
两人几乎是贴面而立,如此距离之下,就算是天象境大宗师,也绝无闪避的可能!
“死!”
薛宋官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
“嘭——!!!”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在顶楼炸开。
强横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疯狂席卷,桌上的珍馐美味瞬间被掀飞,酒壶炸裂,酒液飞溅。
徐凤年和姜泥被这股气浪逼得连连后退。
然而,当烟尘散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般。
陈寒舟,纹丝未动。
他依旧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乱,他的胸膛,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掌,但那里仿佛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座不可撼动的金刚神山!
反观薛宋官,那张蒙着黑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情。
她感觉自己这一掌不是打在人身上,而是打在了一块万年寒铁之上!那恐怖的反震之力,震得她整条右臂瞬间麻木,五指剧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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