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兖楚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立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幸福的一家三口,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声音,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舅舅……舅妈……小表弟……?”
屏幕上的男人,是他早已逝去的舅舅单明川,那个记忆中总是温柔带笑、会把他扛在肩头、给他买糖吃的舅舅。
女人是他的舅妈林清,那个会做很好吃的小饼干、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漂亮舅妈。
而那个被他们称为“小宝”、笑得阳光灿烂的幼儿……是单疏白。
是那个如今在他面前总是带着怯意、敏感自卑、需要谢拾青小心翼翼呵护的单疏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沈父沈母会有这些视频?!
而且从画面上看,这分明是单明川和林清自己录制的家庭影像,记录着他们最平凡也最幸福的瞬间!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让他头皮发麻。
如果这只是普通的家庭录像,为什么要被如此严密地隐藏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沈父沈母为什么要偷偷观看他舅舅一家的幸福生活?
一个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形——难道……舅舅一家的车祸,单疏白之后在沈家遭受的一切,真的和这两个人有关?!
他们把这些视频藏在这里,是为了……回忆?
嘲笑?
还是某种扭曲的……祭奠?!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屏幕上的视频并未停止,而是自动跳转到了下一段。
显然,这屏幕上存储的,不止一段影像。
沈兖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上。
他要知道,这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
接下来的视频,如同展开了一幅漫长而温馨的画卷,记录着单疏白从蹒跚学步到六岁左右的成长轨迹,记录着单明川和林清这对璧人如何用爱浇灌着他们的宝贝。
有单疏白三岁时,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追着蝴蝶跑,摔倒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奶声奶气地说“小宝不疼”,然后扑进林清怀里求安慰的画面。
单明川在一旁用摄像机记录,笑声爽朗。
有四岁时,单明川耐心地教他认字,小小的单疏白坐在父亲腿上,指着图画书,口齿清晰地念出“爸爸”、“妈妈”、“花”,然后得到父母双双亲吻奖励的场景。
那时的单疏白,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自信和对世界的好奇。
有五岁时,一家三口去海边度假。
单疏白穿着小泳裤,在沙滩上堆城堡,单明川和林清在一旁帮忙,海浪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
单疏白被父亲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发出兴奋的笑声,林清则拿着相机,笑着记录下丈夫和儿子玩闹的瞬间。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长,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有六岁时,单疏白在幼儿园的文艺汇演上表演节目,穿着小礼服,像个小王子,在台上一点都不怯场,表演完后还对着台下显然是父母的方向飞吻。
台下的单明川和林清骄傲地鼓掌,眼神里的爱意浓得化不开。
每一段视频,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单明川性格温和儒雅,对妻儿极尽耐心和宠爱;林清明媚开朗,像个小太阳,总能带动气氛;而小小的单疏白,在他们的爱护下,活泼、自信、爱笑,像个真正被捧在手心里的小王子,与沈兖楚后来见到的那个瑟缩、沉默、眼神总是带着不安的少年判若两人。
这些视频,无疑是单明川和林清自己录制的,是他们珍视的家庭记忆。
它们本该被妥善保管在单家的某个角落,或者随着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一同湮灭。
可现在,它们却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沈父沈母精心隐藏的密室里,被不知道反复观看了多少次。
沈兖楚看着屏幕上舅舅一家幸福的笑脸,再看看这间冰冷、隐蔽、如同坟墓般的观影室,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恶心感涌上心头。
他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在这里,观看这些视频的?
是沉浸在回忆里,怀念着曾经可能存在的、短暂的亲情?
不,不可能。
如果他们真有丝毫亲情,就不会在舅舅舅妈死后那样对待单疏白!
是在嘲笑?
嘲笑这份幸福最终被他们亲手摧毁?
享受着这种掌控他人命运、将美好碾碎的快感?
又或者……是一种连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祭奠?
祭奠他们亲手扼杀的阳光,以及随之一起埋葬的、他们自己早已腐烂的人性?
沈兖楚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这些视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证明沈父沈母与舅舅一家的悲剧,绝对脱不了干系。
他们不仅可能策划了那场车祸,还在事后,像变态一样,收藏并反复观看受害者生前的幸福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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