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市局,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王景轩推开门的时候,浓得化不开的烟味呛得他直皱眉。
秦耀辉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整个人笼罩在烟雾里,快要风干了。
烟灰缸里,烟头已经堆成了坟。
听到动静,秦耀辉抬了抬眼皮,看见是王景轩,又把视线落回了桌上的一份案卷上。
王景轩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也摸出烟,点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男人沉默的呼吸声和打火机清脆的“咔哒”声。
“都结束了。”王景轩先开了口。
“嗯。”秦耀辉应了一声,手指捻灭了烟头,又从烟盒里弹出一根新的,叼在嘴里。
“蝎子抓了,网也端了,缴获的毒品和黑钱,够那帮孙子把牢底坐穿。”王景轩看着秦耀辉。
秦耀辉还是没看他,只是用牙齿慢慢地碾磨着嘴里的过滤嘴。
“人呢?”
王景轩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苏御霖呢?”秦耀辉终于抬起头。
没有预想中的雷霆暴怒,没有拍桌子质问。
他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人心慌。
王景轩喉结滚动了一下,把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艰难地吐了出来。
“老秦,御霖他……”
“说细节。”秦耀辉打断了他,语气像是在审讯犯人。
“怎么牺牲的?时间,地点,原因。”
王景轩沉默了,他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只能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从苏御霖进入地下工厂,到警报拉响,再到最后的自毁爆炸。
秦耀耀辉一直安静地听着,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已经被他咬得稀烂。
等王景轩说完,他忽然笑了。
“爆炸?”秦耀辉把烂成一团的烟屁股吐在烟灰缸里,又点上一根新的,深吸一口。
“王景轩,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就那个小王八蛋,他能就这么死喽?”
秦耀辉站了起来,在烟雾里来回踱步。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可能。那小子比泥鳅都滑,比狐狸都精,他肯定有后手,他死不了!”
他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甚至还指了指王景轩。
“你别不信,等他回来,我非得让他写一万字的检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组织纪律!”
王景轩看着几乎陷入偏执的秦耀辉,心里像被刀割一样。
他默默地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了桌上。
“老秦,这是现场勘查报告。”
“挖掘工作持续了七天,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设备。”
“自毁程序的引爆方式,是燃料和高能炸药混合。爆心温度,三千度以上。”
王景轩的声音有些颤。
“法医的结论是,在那种温度下,人体组织会瞬间气化。”
“什么都没了。”
秦耀辉的脚步,慢慢停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那份印着“绝密”字样的文件上。
他没去拿。
只是站着,看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过了很久,秦耀辉慢慢地走回办公桌,他伸出手,手指在触碰到文件封皮的一瞬间,僵住了。
他站着,弯着腰,就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
一秒,两秒……
“嗬……”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哑声音,从秦耀辉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那根夹在他指间的香烟,掉在了地上,火星溅开。
他没管。
他只是用双手撑着桌子,高大的身躯一点点地垮了下去。
“我……我的兵……我的副队长……”
他抬起头,那张被岁月和风霜刻满痕迹的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
“王景轩……我把他交给你了啊……”
“他才二十出头……他连个家都没有啊……”
这个在市局叱咤风云,让无数罪犯闻风丧胆的铁血支队长。
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用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他爹妈走得早……叔叔也死了……我就想着,我就是他长辈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我就……帮他张罗他的大事……”
他说不下去了。
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这么趴在办公桌上,放声痛哭。
哭得像山崩,像河决。
王景轩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闭上眼,任由那穿心裂肺的哭声,一刀一刀地,凌迟着自己的心。
时已入冬,年关将近。
窗外难得放晴,阳光穿过玻璃,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这间办公室里,气氛比最深的冬夜还要冰冷。
……
林城市局,法医中心。
唐妙语换下白大褂,把一摞刚整理好的尸检报告放在桌上,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苏苏已经去云州了二十七天了。
二十七天,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条信息。
连他的手机,都是自己保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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