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的风裹着夏末的燥热,卷起地上的细沙打在木靶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轻轻磨牙。
武将家的公子们分作两列比试,弓弦嗡鸣与箭矢入靶的脆响此起彼伏,震得空气都跟着发颤。
直到夏惟允带着乐媱踏进门,那片喧闹骤然凝住,像被投入冰盆的沸水,瞬间冻成了僵硬的沉默。
“停——”
为首的锦衣公子猛地顿住弓弦,箭羽在指尖颤得厉害,尾端的红缨抖出细碎的涟漪。
他目光先黏在夏惟允腰间的亲王玉带上,那抹莹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再滑向乐媱时,眼神里便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打量。
5S级雌性的裙摆泛着柔光,在满是汗味与皮革味的靶场里,像朵误入泥沼的白荷,格格不入得刺眼。
众人收弓行礼时,袖口扫过甲胄的声响里,藏着压不住的窃笑。
谁都知道,雌性连最轻的练习弓都拉不动,亲王带她来,怕不是来逗乐的?
5S级又怎样,还不是娇弱的雌性?手指纤细得像葱段,怕是连弓弦都捏不稳。
夏惟允接过侍从递来的弓,指节敲了敲弓臂,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掂量了三把弓,最后选了第二把塞给乐媱,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很简单,左手握弓,右手勾弦,对准靶心放就是了。”
他懒靠在箭筒旁,指尖转着支雕花箭,箭杆上的云纹随着动作流转,“你看——”
话音未落,箭矢已破空而去,带着尖锐的呼啸稳稳钉在红心,尾羽嗡嗡震颤,搅得周遭空气都跟着发颤。
他抬眉看乐媱,眼里明摆着“装装样子就好”的敷衍,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乐媱捏着冰凉的弓身,指腹摩挲过缠绳纹路,忽然弯了弯眼。
她方才看得清楚,这家伙拿起三把弓反复掂量,最后选的第二把,从握力的位置便能看出,那把弓并不轻。
上手后果然如此,不仅弓身沉得像块铁,弓弦的力道也比寻常练习弓紧了三成。
她自然知道夏惟允的心思——把她从假山后那摊事里带出来,省得和黎若薇正面冲突。
至于教射箭?不过是随口找的由头。
“乐媱阁下别多想,我小叔和黎小姐从小就认识了。”夏惟允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松,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乐媱抬眼,眸子里光芒碎屑:“你想说什么?”
“在天麟,黎小姐和我小叔算是青梅竹马。”这话说的他有些心虚。“虽然接触不多,但那个皇祖父在位的时候,黎小姐是时常进宫的。”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反正当年我是听到皇祖父和皇祖母提过有意让两家结亲的话。”他避开乐媱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靶心,
“若非当年余家的事,小叔应该……”
“应该什么?”乐媱打断他,语气陡然转冷,“应该嫁给黎若薇了?”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觉得我在从中挑拨,还是觉得我的存在影响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话是夏惟允自己的意思,还是夏君临借机过来敲打她?
又或者是夏殊影的意思?
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景行在一边急得额头冒汗,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玉佩。
这位亲王是疯了吗?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在找事吗?乐媱阁下本就对黎若薇的事介怀,此刻说这些,不是火上浇油?
乐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按照夏惟允说的姿势拉弦而射。
“哎——”夏惟允下意识想拦,指尖都快碰到弓身,却见乐媱手腕轻抖,箭矢歪歪扭扭擦过靶边,“咚”地扎进土墙,箭尾还可笑地晃了晃,像只垂死挣扎的蚂蚱。
“亲王殿下教得真简略。”她语气轻快如雀鸣,仿佛对那拙劣的结果毫无察觉,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悄悄蜷起,指甲掐进了掌心。
乐媱冷了脸色,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武将公子,又落回夏惟允脸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她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是因为夏君临那句“让夏殊影和黎若薇把话说清楚”吗?
明摆着是在帮黎若薇铺路。
可她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种不舒服,是觉得夏殊影对自己不够坦诚?
但是……他为何要对自己坦诚?
乐媱阁下和黎小姐,这两个称呼不是已经能看出孰近孰远了吗?
还是反感这种被人当作“外人”的排挤?她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念头,却越理越乱。
周围顿时响起嗤笑,有人假模假样喊:“亲王怎不扶着些?这般教,铁靶也射不中啊!”
讥诮像针,密密麻麻扎过来,刺得人皮肤发麻。
夏惟允眉峰微蹙,正要开口圆场,乐媱却对旁边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盯着他:“应该如何调整,请殿下指教。”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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