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我就已经坐在幼儿园对面的长椅上。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均匀地涂抹在铁艺栅栏上,把 小太阳幼儿园 的木牌晒得暖烘烘的。梧桐树枝桠间漏下的光斑在地面跳跃,和树影交织成晃动的网。风掠过树梢时,偶尔有一两片边缘微卷的黄叶打着旋儿飘落,叶片背面细密的纹路泛着琥珀色光晕,像谁随手丢下的金色书签。
长椅扶手上沾着半干的果汁渍,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和记忆里女儿打翻的那杯苹果汁重叠。记得上个月试园时,她攥着印着小兔子图案的卡通水杯,校服下摆还歪歪扭扭地露着半截打底衫。怯生生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睫毛上沾着没擦净的泪珠,却固执地把沾着饼干渣的小手塞进我掌心,掌心的温度透过面包碎屑传来,混着奶香味,那是她在教室里偷偷藏下的早餐。
此刻铁艺长椅的温度透过牛仔裤渗上来,带着午后阳光的余温,和手机屏幕上 宝贝第一次独立上学 的倒计时数字一起,在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手机页面已经刷新了七次,电量图标像悬在心头的钟摆,随着每一次刷新微微颤动。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绷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蝉鸣声在香樟叶间起起落落,隔壁花店飘来的栀子香混着操场上孩童的嬉笑,突然让我想起七年前产检时,听诊器里那串有力的心跳声。B 超屏幕上那个模糊的光点,如今已变成背着天蓝色书包、系着歪歪扭扭红领巾的小人儿。校门口那棵樱花树见证过他蹒跚学步时的摇晃,此刻却静静目送着少年挺直的背影。原来生命的成长,不过是无数次目送与等待的重叠 —— 是他打翻的果汁渍在桌布上变成记忆里的琥珀,是曾经窝在掌心的小手挣脱时残留的温度,化作此刻长椅上不安的摩挲,在时光里层层晕染,酿成名为成长的酒。
保安室的老挂钟每走一格,都在我心里敲出一声轻响。铜制钟摆摇晃的弧度,像极了 Doro 今早出门前踮脚整理红领巾的模样 —— 她总说歪一点才酷。隔壁蛋糕店飘来的奶油香,混着操场上孩子们的笑声,让等待变得漫长又柔软。放学铃声未响,校门口已排起彩色长龙,家长们手中的遮阳伞在阳光下绽放,像一朵朵盛开的向日葵。
我倚着锈迹斑斑的铁门,冰凉的金属透过毛衣刺得后腰发麻。帆布包上的小熊挂饰被我反复摩挲,绒毛间沾着的水彩颜料早已龟裂,却还倔强地保留着 Doro 最爱的天蓝色。那是去年她参加手工课,趁老师转身时偷偷抹上去的,如今蓬松的毛边已经起球,晃动时像朵被揉皱的云。
校门口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深秋的风裹着几片泛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肩头。枯叶触到脖颈的瞬间,记忆突然变得锋利 —— 开学第一天,Doro 攥着我衣角的小手满是汗,校服下摆被揪出深深的褶皱。此刻那抹蓝白相间的身影却正欢快地跳跃着,背着印着卡通兔子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奔向洒满阳光的教室,马尾辫上的蝴蝶结在风中扑闪,像只即将振翅的蝶。
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将斑驳的树影投在我攥着接送卡的手背上。卖冰棍的老爷爷推着车碾过石板路,铜制车铃 一声惊得我浑身一颤,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在幼儿园铁门外站了快半小时。
校门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卖冰棍的老伯推着改装过的三轮车,金属铃铛在车把上晃出细碎的声响。他笑着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保温箱边缘结着的白霜簌簌落在深蓝色围裙上,褶皱里还沾着几粒融化的糖水渍。墨先生来得真早啊。 他伸手掸了掸箱盖上的落叶,铁皮摩擦声混着深秋的风,你家双胞胎今天第一天入园吧?瞧这心神不宁的样子,和我家闺女当年一模一样。 说着掀开箱盖,腾腾白雾里躺着整整齐齐的冰棍,包装纸上的卡通小熊正咧着嘴笑,眼角还印着几滴彩色糖霜,像是被阳光晒化的眼泪。
要不先给孩子们备着? 他抽出两根裹着草莓图案的冰棍,特意把小熊朝我这边转了转,娃娃们在幼儿园闷了一整天,放学时咬上一口透心凉的甜,保准把委屈都忘干净咯。
我接过冰棍,指尖触到包装纸外凝结的水珠,冰凉的触感让我想起今早 Doro 临出门时的模样。晨光透过窗帘在她鼻尖洒下金斑,她对着玄关镜子把新买的蓝色发带系了又系,发梢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当蝴蝶结终于端端正正停在耳后,她转身时眼里闪着光,白衬衫衣角塞进格子裙的样子,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小战士。西西则把彩虹贴纸贴满保温杯,边贴边嘟囔 要让勇气看得见,那些歪歪扭扭的贴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像极了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 —— 那是昨天被高年级学生碰掉水彩笔时,倔强憋回去的委屈。
三点五十分,幼儿园的铁门终于 作响。金属门框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像拉开了一场温馨戏剧的幕布。家长们纷纷起身,有的蹲下身为孩子整理歪掉的小黄帽,有的踮脚往园内张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我攥紧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起微微的白,目光掠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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