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融化的蜜糖,缓缓流淌在幼儿园的铁艺围栏上,将尖锐的铁刺镀成温柔的金色。我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掌心的薄汗在真皮把手上晕开深色的痕迹。车载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吹出的冷风裹挟着淡淡的皮革味,却怎么也驱散不了胸腔里翻涌的焦躁。导航 APP 不断跳出红色拥堵提示,每刷新一次,预计到达时间就往后推迟三分钟,仿佛在无情地嘲笑我的无能为力。
车窗外,暮色渐浓,霓虹灯在潮湿的玻璃上晕染成模糊的光斑,像被揉碎的彩虹,又似孩子随意涂抹的水彩。后视镜里,晚霞正从绚烂的橘红渐渐褪成深邃的绛紫,西边的天空裂开一道神秘的缝隙,仿佛在无声地催促我加快脚步。副驾座位上,那个歪倒的卡通水杯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摇晃,杯盖上沾着半干奶渍的小熊贴纸,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今早出门时的匆匆忙忙。远处建筑工地的塔吊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机械运转的轰鸣声隐约传来,更添几分烦躁。
终于赶到幼儿园时,保安室的小灯早已亮起,昏黄的光晕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微弱。天空如同被泼翻的墨水瓶,染成深沉的蓝紫色,铁艺围栏上尖锐的铁刺在昏暗里投下交错的阴影,仿佛张牙舞爪的怪物。隔着围栏,我一眼就望见 Doro 和西西蜷缩在长椅的角落,小小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那样无助,像两团被遗落的颤抖绒球。
西西的羊角辫散了一半,原本精致的发梢铃铛歪歪扭扭,随着她细微的抽泣轻轻晃动,发出细碎而哀伤的声响。粉色纱裙上沾满了不知从哪里蹭来的草屑,裙摆边缘还沾着几片枯黄的落叶,仿佛是她委屈泪水凝结而成的勋章。Doro 的恐龙书包带子无力地垂在地上,尾巴也耷拉着,三角龙骨质板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黯淡的光,仿佛也在为小主人的遭遇感到难过。
她们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混着晚风飘来,像两只被雨打湿的小猫,柔弱而无助,每一声都刺痛着我的心。西西用沾满泥土的小手揉着眼睛,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微光;Doro 则紧紧抱着膝盖,脑袋深深埋在臂弯里,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压抑的哭声让人揪心不已。眼前的画面,让我既心疼又自责,恨不得立刻飞到她们身边。
班主任李老师蹲在她们面前,浅蓝色的碎花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带起几缕飘落的梧桐叶。她从帆布包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指尖先温柔地按了按西西泛红的眼皮,才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颊上蜿蜒的泪痕。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她腕间缠绕的红绳手链上跳跃,那是毕业学生送的祈福绳,承载着满满的祝福。“人一定会来的,你看,星星都还没全部出来呢。” 李老师刻意放缓语调,声音里裹着蜜糖般的甜,发间的茉莉花香随着俯身的动作飘散在空气里,混着教学楼后夜来香的气息,营造出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
Doro 突然抽噎着扑进老师怀里,毛茸茸的羊角辫蹭过她别着雏菊胸针的衣襟,闷声说:“我、我想喝人煮的玉米汤……” 李老师环住两个颤抖的小身子,把下巴轻轻搁在 Doro 头顶,隔着毛衣都能感受到孩子急促的心跳。她望着暮色渐浓的天空,悄悄把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亮 —— 那上面,未发送的消息已经编辑了三遍,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她对孩子的关切。
暮色愈发浓重,像打翻的墨水瓶,将幼儿园的长廊浸染成深浅不一的灰。我心急如焚地推开侧门,帆布鞋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扬起细碎的橡胶颗粒。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青草香,混着远处飘来的炒菜油烟味,却丝毫冲淡不了我满心的愧疚。“Doro!西西!” 我的声音穿透暮色,带着深深的自责与心疼,尾音在空荡荡的园区里撞出回响。
角落的紫藤架下,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Doro 用校服外套紧紧裹住妹妹,试图给予她更多的温暖与安全感。西西的羊角辫歪在一边,发梢的铃铛蒙着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听到我的声音,两个小家伙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还蓄着晶莹的泪珠,却在看清是我后瞬间亮了起来,仿佛阴霾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
西西的小皮鞋在地面打滑,跌跌撞撞地扑进我怀里,发梢的铃铛撞在我胸口,发出清脆却带着哭腔的声响:“你怎么才来啊!其他小朋友都被接走了……” 她的小拳头轻轻砸在我肩头,沾着眼泪的睫毛在我脖颈处扫过,痒得我眼眶发热。Doro 的指尖微微发颤,却异常轻柔地将那枚缀着小兔子装饰的粉色发夹别进妹妹乱蓬蓬的卷发里。镜片后的眼睛蒙着层水光,像是被风吹进了细沙,却仍努力挺直脊背,用故作沉稳的语气说:“人,我们没有乱跑。” 她单薄的校服口袋里,半截被咬过的饼干包装纸若隐若现 —— 那是今天课间发的点心,边角还沾着些细碎的饼干渣,是她剩下的最后一点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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