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心中那份由昨日彩虹绘制的无形地图,我们穿行在雨后愈发葱郁的山林间。空气依旧清新得如同冰镇的薄荷水,饱含着负氧离子,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清洗肺腑。婉转的鸟鸣在枝头跳跃,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新绿叶片,在铺满落叶和苔藓的小径上投下斑驳跳跃的金斑。然而,三个小家伙的脚步却渐渐沉重下来,那份出发时的雀跃和期待,如同被林间湿气浸润的羽毛,随着我们越来越接近记忆中彩虹清晰落下的那片林间空地,反而被一种无声的忐忑所取代,沉甸甸地压在她们小小的肩头。
拨开最后一丛挂着晶莹水珠、如同翡翠屏风般的巨大蕨类植物,眼前豁然开朗——正是我们“魔法地图”上标记的终点。一片被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环抱的林间空地,阳光透过稀疏高处的树冠,在地上投下巨大而安静的光斑。空地中央,只有被昨夜雨水冲刷得格外干净、呈现出深邃墨绿色的厚厚青苔,以及几块覆着银灰色地衣、形态古朴的巨石,沉默地躺在那里。没有闪闪发光的宝石堆砌的宝藏山,没有穿着花瓣裙子、扑扇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超乎寻常的魔法迹象。只有山林最寻常的、带着雨后潮湿泥土气息的宁静,以及……一片令人心慌的空旷。
沉默,如同无形的雾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地,沉重得几乎能凝结水珠。
Doro琥珀色的眼睛瞪得滚圆,像两颗骤然失去光彩的琉璃珠,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失望。她的小肩膀像被抽走了骨头,瞬间垮塌下来,手里一直紧握的、象征勇气的“魔杖”小树枝也“啪嗒”一声,无力地垂落在湿润的苔藓上,溅起几点微不可查的水星。
西西抱着她心爱的橘子娃娃,黑亮的眼眸里迅速蒙上了一层厚重的水雾,小嘴瘪着,下唇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积蓄的委屈就要决堤。她看看空荡荡的、只有青苔和石头的草地,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一种被童话背叛的深切委屈——难道,那些美好的想象,真的只是哄骗孩子的泡沫?
多肉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像姐姐们那样情绪外露地表达,但那双总是蕴藏着丰富情绪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如同退潮后暴露出的冰冷礁石,迅速褪去了所有光彩,只留下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吸进去的失落和一丝茫然的空寂。她微微低下头,长长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目光聚焦在自己沾着新鲜泥点的登山鞋尖上,小小的身影在空旷而古老的林地间显得格外渺小、孤单。
“这……这里……”Doro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艰难地打破了死寂,充满了挫败感,“什么都没有啊……骗子彩虹……” 最后一个词带着孩子气的愤懑。
“嗯……”西西的呜咽终于压抑不住,变成了细小的抽泣,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怀里橘子娃娃那永远微笑的布脸上,“小精灵……宝藏……都没有……呜呜……” 她的声音破碎,充满了梦想破灭的悲伤。
多肉依旧沉默,只是将原本自然垂落的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份无声的坚持和随之而来的巨大落差,比哭喊更让人心疼。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涩。看着她们从满怀赤诚的希望云端瞬间跌入冰冷的现实谷底,那份纯粹的失落感是如此真实而沉重,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我蹲下身,试图用最轻柔的声音去安抚,去弥合这童话与现实之间的裂痕:“宝贝们,听墨说,彩虹其实是……”
就在我绞尽脑汁,试图用“光的折射”和“水珠”这样苍白无力的科学词汇去解释那个梦幻泡影的瞬间——
空地边缘,那片我们刚刚穿越的、挂着水珠的茂密灌木丛,再次传来了熟悉的、令人心头一紧的“窸窸窣窣”声!
三个小家伙如同惊弓之鸟,瞬间从各自的失落中惊醒,下意识地抱成一团,三双眼睛惊恐地瞪向声音来源。昨日下午那树丛晃动带来的惊魂记忆还鲜活如初,恐惧瞬间压倒了失望。
然而,这次拨开湿漉漉叶片钻出来的,却是那个熟悉的、圆滚滚的灰褐色身影——正是昨天那只被Doro的“魔法甜点”(苹果)短暂“收服”的小野兔!它红宝石般的眼睛在略显幽暗的林下光中显得格外明亮,此刻正滴溜溜地看着我们这群失魂落魄的闯入者,小巧的鼻翼快速翕动着,似乎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
“啊!是……是它!”西西的眼泪还挂在腮边,但惊惧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淡,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和难以置信。
“小兔子!它又来找我们了!”Doro的琥珀色眼睛也重新亮起微光,暂时驱散了失望的阴霾,声音里充满了劫后重逢般的喜悦。
多肉也猛地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眼眸里那深沉的失落被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好奇火焰所取代,紧紧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去而复返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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