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上的红圈一个接一个，像一串血色的珍珠，记录着王振国离开的日子。小诺站在日历前，用颤抖的手画下第十四个圆圈。笔尖刺破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十四天。三百三十六个小时。两万零一百六十分钟。
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变成钝刀，缓慢地切割着她的心脏。
每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小诺睁开眼睛，第一反应是摸向身旁的空位——冰凉的床单提醒她，这又是一个没有王振国的早晨。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在枕头上捕捉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却只闻到洗衣液的清香。
整理过情绪后，小诺才有气无力的起床。一夜的休息，仿佛是她耗尽力气等天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浴室时，镜子里的人影让她一阵惊惧。
镜子里的那个人，凹陷的双颊，青黑的眼圈，干裂的嘴唇。这还是她吗？那个曾经被王振国称为小太阳的活泼女孩？
双手接起冷水拍在脸上，水花四溅。脸的温度和心里的温度，都犹如冰川时代的过客。小诺为了强迫自己清醒，每天都是一样的流程。
当她拿起牙刷，拿着牙膏的手却停到了半空。此时，突然想起王振国会挤很多牙膏，泡沫会从嘴角溢出来，像个孩子一样。这个回忆让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但下一秒又迅速垮下——现在浴室里只有一支孤零零的牙刷，安静得可怕。
早餐是一杯黑咖啡和几片干面包，虽说食不知味，但也得咽下去。
王振国在广州陪着她那几天，总会变着花样做早餐，新疆奶茶、煎蛋饼、甚至亲手拉的面条...他说早餐是关键，必须吃好。
你要好好吃饭。记忆中他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小诺放下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突然没了胃口。机械式的出门，坐着车去医院上班。
来到医院，医院的走廊依然忙碌，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了所有个人情绪。小诺穿上白大褂，将向日葵胸针别在领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门。
3床患者今早血压有些高...她机械地记录着数据，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韩医生，一位年长的病人关切地看着她，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小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张阿姨。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这是她最近说得最多的谎话。事实上，她根本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每个夜晚都是漫长的煎熬，闭上眼睛就是枪声和鲜血的画面，惊醒后只能盯着天花板直到天明。
午休时间，小诺躲进值班室，掏出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她点开与王振国的聊天记录，上一条还停留在五天前——一切安好，勿念。简短的五个字，她读了不下百遍，每个笔画都刻在了心里。
手指划过屏幕，翻看以前的照片。王振国在厨房做饭的背影，王振国抱着戎峰玩闹的样子，王振国睡着的侧脸...每一张都让她的胸口发紧。
韩医生，急诊科会诊！护士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诺迅速收起手机，抹了抹眼角：来了。
工作是最好的麻醉剂。接诊、查房、写病历...忙碌让她暂时忘记痛苦。但每当稍有停歇，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比之前更加凶猛。
下班回家的路上，小诺在花店前停下脚步。橱窗里金灿灿的向日葵迎风摇曳，像极了王振国送她的胸针。她推门进去，买了一束抱在怀里。
送给男朋友吗？店员笑着问。
小诺摇摇头，轻声说：是给我自己。
回到家，她精心修剪花枝，插进王振国送她的那只玻璃花瓶。他以前总说向日葵像她，永远向着阳光。现在，这些花儿成了她唯一的阳光。
晚餐依然是微波炉加热的速食。王振国留下的饭菜早已吃完，她又懒得下厨，只能随便应付。电视里播放着晚间新闻，主持人正报道着广西边境的贸易往来。小诺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希望能从背景画面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但新闻很快转向其他话题，留下她一人对着电视机发呆。
洗完澡，小诺穿上王振国的衬衫——那是他临走前换下来的，还残留着淡淡的气息。她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他的枕头，打开笔记本电脑。
搜索栏里已经输入过无数次：广西边境最新消息防城港军事行动军人伤亡名单...每次都是徒劳，机密任务怎么可能出现在公众视野？
时钟指向十一点，小诺关上电脑，走到阳台上。北京的夜空难得晴朗，星星像散落的钻石。她仰头寻找着最亮的那颗，想象王振国也在同一片天空下，看着同样的星光。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轻声说，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躺在床上，小诺打开手机相册，播放王振国唯一的一段视频。那是他临走前偷偷录的，只有十几秒，画面中的他穿着军装，对着镜头微笑：等我回来，带你去吃涮羊肉。
短短一句话，她听了无数遍，直到手机没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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