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后劲凶猛,但更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内心深处涌上的悲恸。
予乐安想起了母亲偷偷收起来的止痛药空盒,想起了她偶尔按着胃部却在他看过去时立刻放下的手。
想起了她鬓角悄然生出的白发,想起了她接过他转去的钱时,那愧疚无奈的眼神。
“妈……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总是自己扛着……”他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哽咽。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更远、更冷的地方。
予乐安想起了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母亲胃痛得厉害,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直流。
当时他吓坏了,哭着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希望他们能来看看或者帮帮忙。
电话那头,奶奶叹息道:“乐安啊,不是奶奶不想管,你爸爸走了,我们这心里也......唉,你妈妈总得学会自己扛过去啊。”
爷爷接过电话,语气更是直接不耐烦:“我们老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妈妈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就不便过多插手了,你自己要懂事,别总给你妈妈添麻烦。”
那通电话后,他清晰地意识到,在爷爷奶奶眼里,随着父亲的离世,他们母子仿佛也成了可以逐渐割舍的外人和负担。
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总是这样……
父亲不在了,母亲独自承受着一切,默默生病,默默吃药,连个能说句暖心话的亲人都没有。
而他呢?他在这里做什么?
为了那点可怜的钱,在一个疯子面前像个小丑一样被戏弄,被灌酒,被……羞辱。
自我厌恶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发冷,予乐安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扛起生活的重担,可以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
可现实却一次次地告诉他,他依然弱小,依然被动,依然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连最基本的亲情支撑都早已失去,甚至……
连自己的尊严都快要守不住。
“呜……”
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寂静无人的公园里显得格外凄凉。
予乐安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他蜷缩在长椅上,低着头,肩膀颤抖着,不是之前在零面前那种恐惧的颤抖,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无助......
予乐安为母亲的隐忍而哭,为自己的无能而哭,为爷爷奶奶的冷漠而哭,为这仿佛永远无法摆脱的困境而哭。
冰冷的夜风中,他的哭声像受伤幼兽的哀鸣,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快要流干,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予乐安抬起头,看着远处居民楼里零星亮着的的灯火,心里却是一片荒芜的冰凉。
他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需要他,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予乐安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回了宿舍。
最后一次站在那扇冰冷的金属门前,予乐安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下定了决心。
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条件,干完这最后一次,拿到钱他就立刻离开这里,彻底消失。
母亲的药费已经凑得七七八八,不能再沉沦下去了。
门滑开,依旧是那间整洁到极致的安全屋,零已经坐在老位置,水晶棋盘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我……”予乐安抢先开口,“这是最后一次。”
沈行抬眸,黑色面具毫无波澜地对准他,“哦?”
“无论输赢,今晚之后,我不会再来了。”予乐安重复道,像是在说服自己。
沈行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点。
“可惜,本来还想跟你玩点更有趣的。”
“今晚的酬劳,按之前的三倍计算,赢的另算。”
三倍?!
予乐安的心脏狂跳,那是一个他无法忽视的数字,诱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就这一次……
最后一次……
拿到这笔钱,立刻就走。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背叛了理智:“规则照旧?”
“照旧。”沈行点头。
对局开始,予乐安告诉自己必须集中精神,赢下这最后一场,体面地拿着巨额酬劳离开。
可越是急切,越是出错。
沈行的棋路如同鬼魅,总能精准地预判他的意图,将他逼入绝境。
第一杯酒。
第二杯酒。
第三杯……
予乐安渐渐感到不对劲。
身体里升腾起的不仅仅是酒精的灼热,还有从骨髓里渗出的燥热和空虚感,这是他之前每一次来都没有过的。
视线开始模糊,棋盘上的棋子在晃动,心跳快得失常,皮肤变得异常敏感,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空气的流动。
“唔……”他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扯了扯领口。
这酒……不对劲。
沈行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予乐安的脸颊红得异样,眼神迷离涣散,呼吸急促,那不仅仅是醉酒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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