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窗外就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稚嫩的童音在山间回荡,像一串清脆的风铃。陈炎悄声起身,生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小姑。他从背包里掏出钱包,将里面的三千二百块钱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中央——这是他这段时间卖水果、倒腾野菜攒下的全部积蓄,皱巴巴的纸币里有几张一百的,还有不少五十、十块的零钱,他特意把崭新的票子放在上面,旧钱压在底下。看着钱,他想起小姑苍白的脸色和孩子们破破烂烂的课本,心里想着:“这点钱虽不多,总能帮小姑买点营养品,给孩子们添几本新本子。”
跟几个早起扫地的学生打了招呼,影雪拿着一束沾着露水的野菊花跑过来,怯生生地递给他:“大哥哥,这个送给你,路上看。”陈炎接过花,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指尖,凉丝丝的。他摸了摸影雪的头:“谢谢你,大哥哥收下了,你要好好读书哦。”影雪用力点点头,跑回了教室。
陈素素忙着在黑板上写生字,只能隔着窗户朝他挥挥手,嘴里还念叨着“路上小心”。昨天赶驴的大叔——王大叔,早就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一根竹棍,时不时拍打一下裤腿上的露水。见陈炎过来,他连忙迎上去:“小兄弟,我估摸着你该动身了,特意在这等你。”
两人沿着田埂往河边走,田埂上的青草沾着露水,打湿了陈炎的裤脚,凉飕飕的。王大叔一路絮絮叨叨:“陈老师这几年不容易啊,去年冬天雪大,她踩着齐脚踝的雪去给山那头的孩子补课,回来冻得脚都紫了。你这次能来,她肯定高兴坏了,昨天晚上还跟我念叨,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她做的红薯饼。”
到了河边,撑竹排的李大爷已经把竹排停在岸边,他穿着一件打补丁的蓝布褂子,腰间系着根草绳,手里握着竹篙,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点晨霜。“小兄弟,昨天俺让俺家小子在这守了一宿,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看看你的摩托,妥妥当当的,连车把上的手套都没动过!”李大爷说着,指了指河对岸——陈炎的嘉陵摩托孤零零地停在一棵大杨树下,车座上还盖着李大爷特意搭的塑料布。
跟几个早起打扫院子的学生打了招呼,影雪还塞给他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说是“大哥哥路上吃”,红薯皮烤得焦黑,香气扑鼻。陈炎揣着红薯走出学校,昨天赶驴的石头爹早已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牵着那头灰色的小毛驴,驴脖子上的铜铃铛“叮铃叮铃”响。“小兄弟,我送你到河边!”大叔热情地说着,不由分说就帮陈炎拎起放在路边的背包。
一路上,大叔还在念叨陈老师的好:“上次我家石头发烧,陈老师背着他走了五里山路去卫生站,回来自己累得瘫在炕上。你说这么好的老师,咋就甘愿在这穷地方受苦呢?”陈炎听着,心里酸酸的,只是笑着点头。到了河边,撑竹排的老人家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抽旱烟,烟杆是用竹子做的,烟锅里冒着袅袅青烟。见陈炎过来,老人家连忙掐灭烟杆起身:“小兄弟,昨天俺让俺孙子在这守了一宿,你的车子用塑料布盖着呢,好好的,一点没受潮!”他说着,指了指河对岸的摩托车,车身上盖着一块蓝色的塑料布,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这样朴实的关切,没有丝毫邀功的刻意,像山间的泉水一样清澈。陈炎心里暖洋洋的,连声道谢。道别后,他跳上竹排,李大爷撑着竹篙,竹排慢悠悠地划过河面,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一群群小鱼游过。到了对岸,他解下塑料布,发动摩托,“突突突”的引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山路比来时更难走,经过一夜的露水,路面湿滑,有些地方还结了层薄霜。陈炎放慢车速,车把左右摇晃,他死死攥着,手心沁出了汗。车后座虽然空了,但他总觉得还载着小姑的期盼和孩子们的目光。阳光渐渐升起,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身上暖洋洋的。沿途的野花开得正艳,红的、黄的、紫的,点缀在翠绿的草丛中,像一幅彩色的画。可陈炎哪有心思欣赏,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颠簸中咯吱作响,尤其是腰和屁股,麻得像失去了知觉。
骑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他松了口气,放慢车速,缓缓驶进村子。村里的狗见了他,摇着尾巴跟在摩托后面跑,孩子们也围过来看热闹。回到家时已是大中午,太阳挂在头顶,火辣辣的。他把摩托停在院子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进屋。
山路比来时更难走,经过一夜的露水,路面有些湿滑,车轮碾过碎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陈炎死死攥着车把,手心沁出了汗,腰间盘被震得发麻,手腕也因为长时间用力而发酸,每颠簸一下,骨头缝里都像有小锤子在敲。沿途的景色倒是比清晨更亮堂了,太阳从山尖爬出来,金色的阳光洒在山林里,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偶尔有几只山雀从头顶飞过,叽叽喳喳地叫着。陈炎咬着牙坚持,怀里的烤红薯还温热着,香气时不时飘进鼻子里,给了他一丝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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