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槐花村那天,村口的老桃树正在落雪。
满树桃枝裹着冰棱,却开着血色的花。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有人踩碎了满地心脏。奶奶坐在门槛上剥豆子,见我盯着桃树发愣,手里的豆荚裂开,滚出七八颗黑紫色的豆子。
别看它。奶奶浑浊的眼睛映着桃枝的影子,四十年前那场雪,你爸就是在桃树下捡到你的。
我摸摸颈后那道浅红的胎记,形状像片蜷曲的桃叶。襁褓里的我被冻得发紫,怀里抱着半片风干的桃花瓣,瓣尖凝着暗褐色的血痂——这是村里老人私下议论的版本,奶奶却总说我是后山猎户捡来的野婴。
当晚我被噩梦惊醒。窗棂外的桃枝在月光下扭曲成女人的轮廓,枝桠敲打玻璃的声音里混着细碎的哭声:还给我......骨头......
我掀开窗帘,看见桃树下站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她的长发垂落在腰间,发尾沾着几片残花,转身时我瞥见她侧脸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眼尾一直划到下颌。
小满!奶奶的叫声惊散了幻觉。我摸着颈后发烫的胎记,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爬满了淡红色的纹路,像桃树新生的枝桠。
第二天清晨,村口王大爷被发现死在桃树下。他的喉咙被利器割开,伤口周围沾着新鲜的桃花瓣,而地上的脚印在靠近树根时突然消失,仿佛被桃树吞噬了一般。
村医老陈头对着尸体直摇头:这伤口不像是刀割的,倒像是被什么活物咬开的。他抬头看向老桃树,忽然打了个寒颤,你们没发现吗?这树的枝干,好像比去年粗了一圈。
我注意到桃树根部的泥土里露出半截发白的东西,像是人的指骨。奶奶突然冲过来,用拐杖敲打着我的手背:别碰!她的目光落在那截指骨上,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这是桃树的根,碰不得。
那天夜里,我翻出了奶奶的木箱。箱底压着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棵扭曲的桃树,树干上缠绕着无数人的骸骨。纸的右下角写着几行小字:民国二十三年,槐花村桃树成精,吸人精血为养料。先祖以血为契,将其封印于村口老桃树下,每十年需以童男童女之血祭祀,方可保 village 平安。
字迹到这里突然中断,像是被人用刀划掉了。我翻到背面,看见用红笔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旁边画着个扭曲的桃枝图案,枝桠上挂着几个小小的骷髅头。
窗外传来桃树摇晃的声音,我抬头看见月光下,桃枝正在编织成一个巨大的网,慢慢向我的窗户靠近。我听见奶奶在隔壁房间咳嗽,突然想起她刚才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小满,过来。奶奶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我走到门口,看见奶奶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梳齿上沾着几缕银白色的头发。
她转过身,我看见她的脖子上缠着一圈桃枝,枝桠已经长进了她的皮肤里,渗出点点血迹。四十年前,你爸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我就该知道,这债总是要还的。奶奶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桃树要的是童女的骨头,用来做它的枝干。你爸当年替你挡了一劫,现在,该轮到你了。
我转身想跑,却发现房门已经被桃枝堵住。窗外的桃树发出的声响,枝干上的桃花全部转向了我,花瓣张开,露出里面细小的牙齿。
奶奶一步步靠近,手里的桃木梳变成了一把锋利的桃木刀。别怕,很快就好了。她的眼神变得空洞,等你变成桃树的一部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退到墙角,摸到了口袋里的玉佩——那是我一直戴着的,上面刻着二字。这是我在奶奶的木箱里找到的,当时玉佩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满,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奶奶已经撑不住了。桃树的封印即将失效,你颈后的胎记就是解开封印的钥匙。带着玉佩去后山的破庙,那里有你爷爷当年留下的法器。
我握紧玉佩,突然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传来。颈后的胎记开始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窗外的桃树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枝干上的桃花纷纷掉落,露出里面藏着的无数白骨。
奶奶的桃木刀已经举到了半空,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就在这时,玉佩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道金光从玉佩中射出,击中了奶奶手中的桃木刀。
奶奶惨叫一声,桃木刀掉在地上,她脖子上的桃枝开始萎缩,露出下面布满伤痕的皮肤。我趁机推开房门,冲向村口的老桃树。
桃树周围的地面正在开裂,无数白骨从地里钻出来,缠绕在桃树上。我看见树干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里面堆满了人的头骨,每一个头骨的颈后都有一个桃叶形状的胎记。
我举起玉佩,金光再次亮起,照在树洞上。树洞深处传来一声怒吼,桃树开始剧烈摇晃,枝桠上的白骨纷纷掉落。我看见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从树洞里走出来,她的伤口已经愈合,脸上带着解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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