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未时三刻。
夏日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在庭院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声,更衬得听雨轩内一片静谧安宁。
但这份安宁很快就被打破了。
“都搬过来!轻点轻点!”朱槿指挥着两个粗使小丫鬟,将几张小板凳搬到庭院中央的小亭里,“这边再摆一张,对,就放那儿!”
小亭名“听雨”,是静姝特意让砚台改造过的。四角飞檐,四面通透,只挂了竹帘,夏日可卷起纳凉,冬日可放下挡风。亭中央摆着一张石桌,周围几把竹椅,平日里静姝最爱在此看书喝茶。
但今天,这里要派上新用场。
紫苏端着一碟碟点心从厨房出来:新做的荷花酥、杏仁糕、冰糖山楂,还有一壶冰镇的酸梅汤。青黛抱来几个软垫,铺在竹椅上。白芷则细心检查着每张小板凳是否稳当。
墨竹从花圃剪了几支新开的茉莉,插在亭角的青瓷瓶里,淡雅的香气随风飘散。砚台则贡献出他刚做好的一个小玩意儿——木制的小惊堂木,打磨得光滑圆润,往石桌上一拍,“啪”一声脆响,颇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味道。
连达理都早早跑完腿回来,帮忙把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一切准备就绪。
静姝从书房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热闹又温馨的景象。
众人见她出来,纷纷行礼,眼中都闪着期待的光——尤其是知书,他手里捧着一叠整齐的稿纸,那是他花了两天时间精心誊抄的《江湖客》前三回。
“都坐吧。”静姝笑着摆手,自己率先在铺了软垫的主位坐下。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四大丫鬟坐在前排小凳上,四个小厮坐在后排,赵嬷嬷端着针线筐坐在亭边,一边做针线一边听。连影卫都暗中调整了警戒位置,确保安全的同时,也能隐约听到亭内的动静。
静姝对知书点点头。
知书深吸一口气,走到石桌前,将稿纸铺开,拿起那块小惊堂木。
“啪!”
一声脆响,原本还有些窸窣的庭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知书身上。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埋头抄书的小厮,此刻站在亭中央,竟有了几分说书先生的气度。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话说江南三月,烟雨蒙蒙。苏州城外十里,有一座荒废多年的‘青云庄’。十五年前,这里曾发生一桩灭门惨案,庄主凌啸天一家三十七口,一夜之间尽数毙命,只留下一个七岁幼子下落不明……”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讲到烟雨江南时,语速舒缓,如小桥流水;讲到灭门惨案时,语气沉痛,让人揪心;讲到凌啸天临终前将幼子藏在枯井中时,众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静姝靠在竹椅上,手里捧着一盏酸梅汤,慢慢啜饮。
听着熟悉的故事被娓娓道来,她心中有种奇妙的感受。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炎热的暑假,她躲在图书馆角落,一页页翻看泛黄的书册,为书中人物的命运或喜或悲。
但又不完全相同。
前世她是孤独的读者,而今生,她是讲述者,是创造者——虽然这创造是“借”来的。看着身边这些熟悉的面孔随着故事或紧张或叹息,那种分享的快乐,是独处时无法体会的。
故事继续。
知书讲到凌云长大成人,化名“林云”,以书生身份重回苏州,暗中调查当年血案。他讲到凌云在茶馆偶遇说书人,从零碎片段中拼凑线索;讲到凌云夜探县衙,在积灰的卷宗里发现疑点;讲到雨夜黑衣人突袭,凌云拔剑相抗,剑光如电……
“那黑衣人使的是一对分水刺,招式阴毒,专攻下三路。凌云长剑在手,使的却是正大堂皇的‘浩然剑法’,一剑出,如长江大河,浩浩荡荡……”
知书讲到这里,下意识地比划了几个剑招动作。他虽未习武,但这两日誊抄时反复琢磨,竟也模仿出了几分神韵。
亭下众人听得入迷。
紫苏手里捏着一块荷花酥,忘了吃,眼睛直直盯着知书。青黛的绣花针停在半空,线都忘了拉。朱槿更是不自觉地将手按在腰间——那里藏着她的飞针,听到精彩处,手指都痒了。
连一向沉稳的白芷,都微微前倾身体,生怕漏掉一个字。
赵嬷嬷一边纳鞋底,一边摇头叹息:“造孽啊……那凌庄主是个善人,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墨竹听得入神,手里修剪花枝的小剪子都停了下来。
砚台则暗暗琢磨:“那机关密道设计得巧妙,若是我来做,或许可以更隐蔽些……”
达理最是激动,听到凌云雨夜突围时,忍不住低声叫好:“好轻功!踏水无痕!”
“啪!”
知书又是一拍惊堂木,将众人从故事中唤醒。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啊?这就完了?”朱槿第一个叫起来,“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凌云受伤了没有?他找到仇人线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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