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厂车间里,缝纫机的轰鸣声像一群永不疲倦的蜂,嗡嗡地填满了每一个角落。
郑彩菊第三次从主任办公室回来了。
她心里的算盘珠子崩了一地。本来想借着陪主任睡觉,保住工作,还能把车间小组长的位置从红梅手里撬过来,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主任非但没有给她位置也没给钱,反而暗示她“少生事端,多干实事”。
这口气堵在胸口,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她看红梅那张白净的脸,看张姐那副“老好人”的模样,就越发觉得她们像一面镜子,照出了自己的不堪和失败。砸碎这面镜子,成了她此刻最疯狂的念头。
脸上的媚笑和期待荡然无存,只剩下铁青的羞愤和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
她砰地一声把自己摔回工位,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向不远处的红梅和张姐。
那两人正低头赶活儿,偶尔低声交流一句,那份默契和安静,在她看来格外刺眼。
“呸!”
她啐了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工位的人听见,“丧门星!晦气!”
旁边女工没搭腔,默默挪远了一点。
郑彩菊更气了。她站起身,假意去拿线轴,晃到张姐工位旁边,跟另一个女工拔高了嗓门,开始了“指桑骂槐”:
“哎,你说这人啊,真是没法说。自己家里男人立不起来,就跟个瘪了的轮胎似的在家挺尸,倒有脸在厂里冲别人耍横!啧啧,真是窝里横的货色!”
张姐的后背猛地一僵,踩缝纫机的脚顿住了,手指攥紧了布料,骨节发白。
红梅担忧地看了张姐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别理。
郑彩菊见第一波奏效,更加得意,话锋像毒蛇信子一样猛地转向红梅,声音又尖又利,几乎盖过了机器声:
“要我说啊,这女人呐,光长得俏没用,心眼得多!别以为攀上个跑船的就上了高枝儿了,美得你!谁知道那破船在海上都干些啥埋汰事儿?”
车间里似乎安静了一些,好多耳朵竖了起来。
红梅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变了。
郑彩菊享受着这效果,恶毒的话语像脏水一样泼出来,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听说啊,那些跑船的,靠了岸,裤腰带比缆绳还松!哪个不在岸上养几个小的?家里的黄脸婆早睡腻了!为啥?外面的婊子活儿好呗,又骚又浪,底下那地儿紧得能夹断筷子!哪像一些生过孩子的老娘们,松得能跑马了!谁还稀得碰?倒贴都嫌硌得慌!”
“郑彩菊!”
红梅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尖叫。她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发抖,“你满嘴喷粪!胡说八道什么!你给我闭嘴!”
张姐也赶紧站起来,死死拉住红梅的胳膊:“红梅!别!别听她放屁!她故意的!”
“我胡说?”郑彩菊叉着腰,脸上的得意和恶毒混杂在一起,扭曲可怖,“急啦?戳你心窝子啦?你要不是心里有鬼,你急啥?又不是你男人在外头搞破鞋,你反应这么大干啥?”
“你混蛋!”红梅气得眼前发黑,想冲过去,张姐拼命抱着她的腰,“红梅!算了!跟这种烂人计较不值当!”
有些人的恨,没有来由,像疯狗,不见得你得罪过它,只因为你过得比它像个人,它就要扑上来咬碎你的好日子。
郑彩菊见状,竟得寸进尺地上前一步,用手指几乎戳到红梅脸上:“我就说了怎么着?你男人常松就是个搞破鞋的船佬!你就是个没人要的松货,底下早让男人捣成烂泥塘了,癞蛤蟆趴上去都打滑!还当自个是宝呢?我要是你们,早就找根裤腰带吊死算了,活着也是现眼!”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郑彩菊脸上!
整个世界都静了。连缝纫机的轰鸣声仿佛都被抽走了。
红梅气的浑身发抖,那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郑彩菊被打懵了,捂着脸愣了一秒,随即嚎叫起来:“你敢打我?!你个贱货敢打我!”她个子高,伸手就来抓红梅的头发。
红梅毕竟瘦弱,眼看就要吃亏。
旁边的张姐,眼看着红梅要吃亏,眼看着这脏水泼向唯一给过她温暖的朋友,眼看着郑彩菊那张恶毒的脸——她心里那口憋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恶气,轰地一声也炸了!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忍气吞声!
“我操你妈郑彩菊!欺负人没够是吧!”张姐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上去,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就死死揪住了郑彩菊的头发,使劲往下拽,“红梅!扇她!扇烂她的臭嘴!”
郑彩菊疼得嗷嗷叫,想去抓张姐。红梅见状,也毫无顾忌地上前,巴掌不要命地往郑彩菊身上脸上招呼。
这场混战毫无章法,却极具毁灭性。
郑彩菊杀猪般嚎叫,想去抓张姐的脸,却被张姐一屁股顶得踉跄后退,绊倒在翻倒的缝纫机上,只听“刺啦”一声,她那件紧绷的羊毛衫从腋下直接豁开个大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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