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红梅就起来了。
厨房里飘出鸡汤的浓郁香气,她正在案板上擀面条,动作利索,面条又细又匀。
面团在她手里反复揉捏、擀平,就像在揉搓那些看不见的烦难。
开店的风险,资金的短缺,人情的冷暖,都在这反复的力道里被慢慢消化。
生活给的疙瘩,得用耐心和力气,一下一下把它擀平、理顺。
女人的腰杆,不是男人撑的,是自己一刀一枪从生活手里挣来的。
她瞥了一眼窗外微亮的光亮,心里那点不确定,渐渐被手里这片实实在在的面皮压了下去。
这面,是给家人吃的,也是她即将闯荡的世界的缩影。
人到中年,梦想成了奢侈品,但挣扎不是。挣扎是证明你还活着的唯一方式。
炉子上坐着的小锅里,昨晚就炖上的老母鸡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黄澄澄的油花看着就诱人。
英子被香味勾醒,揉着眼睛走进厨房。她穿了件白色衬衫,外面套着件浅蓝色的毛线背心,下面是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整个人清清爽爽。
她的个头比去年又蹿了些,头发也长过了肩膀,黑亮亮的,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脖颈。
“妈,真香!”英子吸着鼻子。
“快去洗脸刷牙,面条马上就好。”红梅手下没停,“对了,找个干净的饭盒出来,我给张军装点鸡汤面送去。他刚出院,得补补。”
英子应了一声,麻利地找出饭盒洗刷干净。红梅把煮好的面条捞进饭盒,浇上浓浓的鸡汤,又卧了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撒上翠绿的葱花。
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早饭。常松呼噜呼噜吃着面,眼神却有点飘,时不时看红梅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
红梅终于注意到他的异常,用沾着面粉的手背蹭了下额角:“咋了?吞吞吐吐的,遇上事了?”
常松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变成一句:“没……面、面条好吃!”他怕的不是她累着,是怕她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再把自个儿磕着碰着。
吃完饭,英子把给张军的饭盒小心地装进书包,推了自行车出门。“常叔,妈,我走啦!”
“路上慢点!”
英子骑上车,清晨的风拂过脸颊,带着凉意,却很舒服。
她想着躺在医院脸色苍白的张军,心里一阵发紧,又想到昨晚四个人叠在一起的手,心里又踏实了些。
她用力蹬着车,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日子再难,好像只要他们几个心在一块,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家里,红梅收拾着碗筷,常松磨蹭着没走。他搓着手,吭哧了半天才说:“红梅,开店那事……要不……再想想?在家歇着多好……”
红梅停下手,看着他:“常松,我知道你担心。但这事我想透了,必须干。不光为我,也为张姐。她昨晚跟我说了,愿意一起干,而且坚持要出钱,我出多少她出多少。”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是老黄历了。新时代的半路夫妻,是瘸腿驴凑对儿,互相撑着走,谁也别想把重量全压在谁身上。
正说着,院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张姐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人还没到,大嗓门先到了:“红梅!常松兄弟!商量好了没?咱啥时候去看铺面?”
张姐今天穿了件绛紫色的外套,绷得有点紧,更显富态。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比前几天亮堂多了。
常松被问得一愣。张姐眼尖,看出常松的犹豫,故意凑近红梅,挤挤眼,压低声音却又保证常松能听见:“咋啦?红梅,你老公是不是舍不得你出去抛头露面?怕你累着?还是……一会儿看不见你,就急得浑身不得劲?”说完自己先嘎嘎笑起来。
张姐嘴上开着玩笑,心里却门儿清。
她得把气氛搞活络了,不能让常松拖了红梅的后腿。
这开店,是她眼下唯一的指望了,她得紧紧抓住红梅,就像抓住救命稻草。
落魄时递过来的一根稻草,比得意时送来的金山更让人拼死抓住。
常松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耳根,梗着脖子,老毛病又犯了:“张、张姐!你、你胡咧咧啥!我、我是那意思吗?我、我是怕……”
“怕啥怕!”张姐大手一挥,打断他,“有我和红梅俩大活人呢!还能让你老婆吃亏?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数钱吧!哈哈哈哈”她笑得浑身肉颤,转身拉着红梅就要走,“走走走,红梅,你说你知道有个地方可能行,咱先去瞅瞅!”
红梅也被张姐逗笑了,对常松说:“行了,女人的事你别瞎操心。中午饭在锅里,你自己热着吃。”说完,就被张姐拽着往外走。
“啊——!”
张姐心急,脚下没留神,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幸亏红梅手快扶住了。
她拍着胸口:“哎呦我的妈呀,这身肉,差点给我摔个大的!”两人笑着,互相搀扶着,一溜烟出了门,留下常松一个人在院里哭笑不得。
张姐拉着红梅,按照红梅说的地址,找到了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眼前是一栋漂亮的小洋楼,外墙爬满了绿植,看着就气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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