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婚姻的粘合剂,也是人质。为了他们,多少夫妻在人前扮演恩爱,人后各自舔舐伤口。完整的家,有时候不是幸福的证明,只是成年人权衡利弊后,最不坏的选择。
低矮的砖房里,烟雾缭绕。张军妈正在灶台前忙碌地烙着芝麻糖馍,锅里的热气熏得她不时咳嗽。妹妹小娟已经是个十岁出头的大姑娘了,扎着马尾,在一旁认真地帮着添柴火,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
张军放下手里的书本,走过去接过妈妈手里的锅铲:“妈,我来吧,你歇会儿。”
“不用,你看你的书,这活儿妈干得了。”张军妈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眼里是欣慰,也是沉重。儿子的学费,像座大山压在她心上。
“哥,你考的大学,是不是比镇上还远?”小娟仰着脸问。
“嗯,远。”张军翻动着锅里渐渐变得金黄的糖馍,声音低沉,“但哥会努力,以后接你和妈出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的梦想不关于星辰大海,只关于让身后的人,能稍微喘口气。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柴火的噼啪声和锅里油脂细微的滋滋声。这个节,过得简单,甚至有些清苦,却有一种相依为命的踏实。
穷人家的团圆,没有山珍海味的丰盛,却有把最后一块糖馍掰成三份的甘甜。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张军妈早生的白发,也映着张军书本上的密密麻麻的笔记。三个人,一间屋,安静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便是这个中秋最坚实的团圆。
晚上,红梅家的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红烧鲫鱼、小鸡烧馓子、蒜苔炒肉、一碗清炒小白菜,一小锅米酒汤圆,中间是一大盘刚出锅、冒着热气的芝麻糖馍。香气四溢。
一家三口围坐。常松给自己倒了杯白酒,又给红梅和英子倒了点橙子味的汽水。
他端起酒杯,看着红梅,眼神里有愧疚,有感激,还有历经风雨后的踏实。一紧张,老毛病又犯了:
“红梅,英子,那、那个……我、我嘴笨,不会说啥好听的。”他脸憋得有点红,“这、这些日子,让你、你们受委屈了……我、我常松没啥大本事,但、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就绝不让你们饿着!以后,咱、咱们一家三口,好、好好过日子!我、我干了!”
他说完,也不等回应,仰头就把那杯白酒灌了下去,辣得他直咧嘴。
英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却有点湿。她赶紧端起汽水,却没有喝,而是看着常松,声音清脆,语气却异常认真地说:“常叔,你不是没什么大本事。”
她顿了顿,在常松和红梅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本事,就是让我妈笑了。让这个家,像个家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常松心里漾开层层波澜。它那么简单,却又那么重。它越过了所有物质的衡量,直指一个家庭最核心的温暖。
那些他出海在外的日夜,那些他笨拙表达的瞬间,那些他挡在红梅身前的决绝,原来这个他一直小心翼翼对待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全都看在眼里,并给出了最高级的认可。
孩子衡量幸福的尺子,和大人不一样。他们不看存款,不看房子,只看身边人的脸上,有没有笑容。
常松这个被海风磨砺得粗粝的汉子,鼻腔猛地一酸。他慌忙低下头,假装被酒呛到,用力咳嗽了几声,掩饰那瞬间冲上眼眶的热意。他所有的付出与挣扎,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红梅也愣住了,她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她一直护在羽翼下的孩子,早已用她清澈的眼睛,把生活的酸甜苦辣看得分明。
英子的善良,不是不谙世事的天真,而是看清了生活的不易后,依然选择用最温暖的方式去拥抱它。
然后,英子脸上才重新绽开那带着小虎牙的、俏皮的笑,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随口一说。她夹起一大块糖馍,放到常松碗里:“常叔,吃这个!我妈做的可甜了!”
红梅也笑了,眼角的细纹舒展开,像盛满了温柔的月光。她端起杯子,轻轻和常松的空酒杯碰了一下,声音轻柔却坚定:“嗯,好好过日子。”
所有的委屈、争吵、无奈,似乎都在这叮当的碰杯声里,暂时远去了。
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洒在这一桌算不上丰盛,却凝聚了太多滋味的饭菜上。
常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次没有结巴:“以后,咱们好好过。”
三个杯子轻轻相碰,清脆的声音在月光里回荡,像是一个承诺,也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
它平等地照进红梅家温暖的方桌,也照进张军家清冷的灶膛;照亮了钰姐眼底深藏的荒凉,也映出了齐莉偷偷拭去的泪光。
人间烟火,悲欢并不相通。
但今夜,这轮明月,成了所有人共同的背景。它不言不语,看着常松将又一杯苦酒咽下,看着英子把最大的一块糖馍夹到母亲碗里,看着王强把妹妹哄睡后脸上卸下的疲惫,张军在灯下咬紧牙关的背影。
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像极了生活本身。所谓的团圆,不过是我们在各自的缺憾里,努力拼凑出的,一个完整的夜晚。
圆,是给天看的;缺,才是人过的。
但没关系。
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炉灶还能点燃,身边的人还在,这日子,就值得咬着牙,继续过下去。
而且,要好好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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