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猪头啊!胡猪头!你可真有本事啊?让你进点好排骨,你进的这是啥?骨头比肉还贵!这日子没法过了!”
胡老板缩着脖子,像只被雨淋透的鹌鹑,连连告饶:“我的姑奶奶,小点声,小点声……”
一抬头,看见常松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胡老板眼睛瞬间直了,脸上那点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取代。
“常、常老板!贵客!贵客临门啊!”他猛地站直,想摆出个热情的姿态,结果动作太猛,额头“咚”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低矮的门楣上。他也顾不得揉,一边踮着脚试图增加点“安全高度”,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推那扇虚掩的木门,手指下意识地往门框上方一撑——正好按在常年积灰的缝隙里,摸了一手黢黑的陈年灰。
他只好顶着额头上那块新鲜的红印,看着自己乌漆嘛黑的指尖,尴尬地在崭新的围裙上蹭了又蹭,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忙乱扭曲的姿势定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僵得像糊了层浆糊。
常松忍着笑:“胡老板,给你送生意来了...”
“哎呦喂!您真是我亲兄弟!”胡老板激动得语无伦次,也顾不得老婆杀人的目光,他猛地一鞠躬,腰弯得太低,口袋里的半包烟和打火机“噼里啪啦”全掉了出来。
他也顾不上捡,点头哈腰地把人往里请,“快请进快请进!上好茶!把我那珍藏的好茶叶拿出来!”
等常松回到面馆,张姐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阴阳怪气地说:“哟,大善人回来了?自家粥都喝不上了,还有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客再来’是你开的分店呢!”说完,她把抹布狠狠摔进水池,溅起一片水花。
红梅皱了皱眉,没接话。常松也只当没听见,默默去后院洗菜了。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王强端着堆成小山的餐盘,一屁股坐下,震得桌子晃了三晃。
周也瞥他一眼:“强子,你这饭量,是准备冬眠了?”
英子也笑:“说好的减肥呢?不怕雪儿嫌弃你了?”
王强塞了满嘴肉,含糊不清地说:“雪儿……好像没那么嫌我胖了。”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胖脸上泛起两团红晕。
张军依旧只打了一份素菜和一个馒头,默默地吃着。英子、周也、王强都习惯性地把自己碗里的肉和蛋拨一些给他。少年的友谊,没有那么多虚头巴脑,就是把我碗里好的,分你一半。
“张军,你这次回来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到底咋了?”英子放下筷子,关切地问。
张军抬起头,眼神复杂:“英子,你还记得咱们小学的王老师吗?”
“王老师?”英子愣了一下,周也和王强也停下筷子看过来。
“我记得,”英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悠远而温暖,“王老师对我可好了。那年我去县中上初中,他还塞给我三百块钱呢……可惜后来联系不上了。”
世上的好,分两种。一种是锦上添花,热闹,但容易忘;另一种是雪中送炭,沉默,却能在心里烧一辈子。王老师给的那三百块,就是后者,炭火早已熄灭,可那份暖意,却烙在了她年少的心上,经年不散。
张军的声音低沉下去:“我这次回去听我妈说……王老师得了很严重的肾病,现在在县医院透析……他老婆……跑了,就他一个人带着孩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残忍,却总是在灰暗的病房里,一次次被验证。
英子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餐盘上。那个炎热的午后瞬间撞进她心里——王老师看着她画的耐克球鞋,眼睛亮得像刚擦过的星星,笑着说:“英子,老师等着你将来出息了,给老师买真的!”
命运的残忍,就在于总爱把最亮的星星,摁进最深的泥潭。
就是这双星星一样的眼睛,照亮了她贫瘠的童年。可现在,张军说,那颗星星坠落了,蒙了尘,困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
她眼前模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进饭里。
“我要去看他!”英子抹着眼泪,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周末就去!上午去,下午看病人不吉利。”
她要去。她必须去。她要去那片坠落的星辰前,告诉他自己考上了高中,过得很好。她要去把老师当年亲手点亮的那束光,重新捧还到他的面前。这不是探望,这是一个学生对恩师最笨拙、也最坚定的还愿。
“你知道他住哪个病房吗?”王强问。
“可以去护士站问名字。”周也冷静地补充。
“我们陪你一起去吧?”王强看向英子和张军。
张军点点头:“不用。”
周也看着英子为另一个男人(即使是老师)流泪,还要和张军单独去探病,心里像打翻了醋瓶。他憋着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蹂躏着桌上的餐巾纸,把它折叠又展开,展开又揉皱,硬邦邦地说:“我让我妈开车送吧,看完正好...”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反正她周末没事。看完正好一起去溜冰。”他试图加入这场只属于他们的回忆,哪怕只是个陪客……。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