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为了彻底活跃气氛,开始绘声绘色地模仿班主任训话,扶眼镜、清嗓子、拿腔拿调:“某些同学啊,不要以为体育课就可以为所欲为!尤其是体重超标的,更要努力!不然以后跑个步都地动山摇,影响市容!”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英子被逗得前仰后合。
周也看着英子对王强笑得那么开心,看着张军沉默地站在一边,心里那点因为鸡柳起的憋闷,混合着一种更深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突然就压不住了。
他冷冷开口,矛头却依旧指向了张军:“模仿得再像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这话刻薄,带着明显的针对性和他那个家境赋予的、不自觉的居高临下。
空气瞬间凝固。
王强的笑容僵在脸上。英子皱起了眉。
张军猛地抬起头,一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找到了突破口。他没有暴怒,而是盯着周也,声音不大,却像石头一样砸在地上:“是,我是穷,我每一分钱都得算计着花。不像你周大少爷,生来什么都有,可以随便施舍别人,也可以随便看不起人。”
他眼神里有被刺痛后的倔强和狠劲:“但我靠我自己,不偷不抢。我的未来,也不是你周也一句话就能定死的!”
贫穷像一道无形的栅栏,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施舍。可真正伤人的,不是栅栏本身,而是栅栏两边,那互相无法理解的眼光。
周也被张军眼中那股狠劲和清晰的话语钉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一向沉默的张军会这样反击。他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越界了。那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骄傲让他无法立刻低头。他抿紧嘴唇,别开了视线。
“哎呀我操!糊了糊了!老板!我的年糕!”王强突然指着炸串摊鬼哭狼嚎起来,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接着一把搂住周也和张军的脖子,用力把他俩往中间一带,三个男生的脑袋几乎撞在一起。
“干嘛呢干嘛呢!大冷天的演什么苦情戏!不就是一串鸡柳吗?也哥你也是,请客就请客,摆什么臭脸!军哥你也是,给你就吃呗,跟饭较什么劲!这顿我王公子请了!谁再叽叽歪歪就是不给我强哥面子!”
他胖乎乎的身体像个温暖的壁垒,强行分开了即将碰撞的磁场,用最蛮横不讲理的方式,把一场即将升级的冲突,硬生生扭变成了“兄弟间的小摩擦”。
青春的友谊像一件白衬衫,沾上点墨迹便格外刺眼。幸好,总有个像王强这样的朋友,愿意用自己的大大咧咧当漂白剂,不管不顾地把它揉搓干净,哪怕样子丑点,但还能一起穿出门。
英子也赶紧顺着台阶下:“就是就是,强子请客,不吃白不吃!张军,周也,快吃吧,一会儿真凉了!”
晚上九点多,面馆打烊。寒风呼啸,像野兽在窗外嚎叫。
红梅、常松和英子三口人裹着寒气进了屋,仿佛把整个冬天的冷都关在了门外。
“哎呦,可算到家了,冻死了冻死了!”英子一边跺脚一边摘围巾,脸蛋红扑扑的。
常松最后一个进来,仔细地把门关严,又检查了下门缝:“这风跟小刀子似的,明天得看看窗户密封条。”他这个跑船的男人,习惯了掌控风雨,如今把这份细心用在了经营家的温度上。他走到客厅,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空调发出轻柔的运行声,温暖的空气很快弥漫开来。常松满意地环顾四周,忍不住旧事重提,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得意:“看看,暖和吧?我就说前两年该买空调,你们非要省那个钱。要是早听我的,夏天也不用受那个罪,汗流浃背的,冬天也不用挨冻。”
红梅正弯腰从鞋柜里拿拖鞋,闻言直起身,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是是是,就你有先见之明。那时候不是想着能省则省嘛,谁知道你这么能挣钱……”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不好意思。当初是她坚持不买,怕花钱,怕给常松添负担。
女人当家,柴米油盐都要算计,不是舍不得享受,是怕那份享受成了压垮生活的又一根稻草。
英子在一旁脱外套,听到这话,立刻笑嘻嘻地接话:“常叔最英明!要不是你坚持,我现在还在被窝里当呢!”她说着,还夸张地做了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动作。
常松被女儿逗得哈哈大笑,那点小小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家人认可的满足感。他大手一挥:“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咱们家,冬暖夏凉!”
红梅看着丈夫豪气的样子,再看看女儿活泼的笑脸,心里那点因为过往拮据而产生的愧疚,也被这股暖流冲散了。
她脱下外套,径直走向厨房:“我烧点热水,大家都泡泡脚,驱驱寒。”她没有问常松累不累,也没有抱怨自己站了一天的腰酸背痛。
英子放下书包,却没立刻回房。她看着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又看看常叔检查门窗的宽厚身影,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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