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莉还是没说话。
她知道王磊在“赎罪”。从昨夜他从无锡赶回来,王磊就一直在。跑前跑后端茶倒水,晚上就趴在床边睡,手一直握着她的手。
她享受这种迟来的殷勤,像干旱已久的土地终于等来雨水,哪怕知道这雨水里掺着愧疚的泥沙。结婚十几年,王磊什么时候这么紧张过她?平时都是她伺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他呢,忙单位的事,厂里的事,忙应酬,回家倒头就睡。
现在她病了,他倒是知道急了。
可心里那根刺还在,每当他碰到她的手,那刺就往里扎深一分。
出轨只有零次和一万次,原谅只有一次和将就一辈子。
一想到王磊跟别的女人睡过,亲过,说过那些话,她就觉得恶心。可她不能现在发作。王强要高考了,不能影响孩子。等明年,等王强考上大学,她就离。厂子要不要都行,她也不想过了。这种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背叛就像扎进肉里的玻璃碴,表面愈合了,但每逢阴雨天,或是一不经意的触碰,那尖锐的疼就会提醒你——它还在,并且永远会在。所以,原谅出轨就像给断指做缝合手术,线拆了,疤结了,可那根手指再也不能为你弯曲了。
“莉莉?想什么呢?”王磊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护士进来了,量体温,测血压,问了几句,又出去了。
王磊把病床摇起来一点,让齐莉半躺着。他去倒水,试了试温度,才递过来。
“小心烫。”
齐莉接过来,喝了一小口。
“强子呢?”她问,声音哑。
“昨晚我让他回家了,今天还得上课”王磊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握着她的手,“你别操心他,好好养着。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住几天院就能回家。”
出轨男人的殷勤,就像妓女从良后的贤惠,再怎么装也透着股风尘味。他此刻的体贴,是亡羊补牢的表演。羊都跑光了,他修的再漂亮,也只是个空荡荡的、提醒你愚蠢的围栏。
齐莉“嗯”了一声。
王磊看齐莉闭着眼睛,脸色苍白。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如果这次表现好了,齐莉说不定就不提离婚了。厂子不用分,家也不用散。多好。
至于曼丽,早就断了。冲动,图个新鲜。
“莉莉,”王磊开口,语气小心翼翼,“等你好了,咱们去旅游吧?你不是一直想去深圳吗?我陪你去,好好玩几天。”
齐莉看着他,没说话。
“厂里的事我安排好了,能抽出时间。”王磊继续说,“咱们结婚这么多年,都没好好出去玩过。这次补上,好不好?”
齐莉看着窗外灰白的天:“再说吧。”
王磊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但很快又堆起来:“好,好,再说。你先养好身体。”
中年婚姻的裂痕,往往不是突如其来的风暴,而是日积月累的阴湿。当原谅成为一门需要计算成本和表演姿态的功课,内里早已长满了名为“算了”的霉斑。
高三女生班,第三节课下课。
教室里安静,大部分人没出去,都在座位上做题、看书。黑板上写着倒计时:距离高考还有280天。
英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英语单词本,但眼睛没看字。她看着窗外,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奔跑,喊叫,青春洋溢。
可她心里乱糟糟的。
昨晚在医院楼梯间,她跟过去了。
她不放心。周也和张军,两个都是倔脾气,万一打起来怎么办?
她躲在楼梯拐角,听见周也的声音:
“张军,你真打算不理我了?”
然后是张军的声音,很低:“没有。”
“我跟你心情一样。”周也说,“想让英子过得好。”
沉默。
英子的心提起来。
过了很久,张军才开口,声音带着犹豫:“我们先放下吧,周也。是我的不对,我那天不该动手。我冲动了。”
又顿了顿。
“不管英子选择谁,只要英子能幸福就好。”
然后是周也的声音,轻松了些:“那天我也不对。”
接着是拍肩膀的声音,沉闷的,一下,两下。
少年人的义气,可以高尚到把最心爱的东西推到对方怀里,只因为觉得他或许更能让她幸福。这种傻气,是成人世界里最先绝迹的东西。
英子靠在墙上,松了口气,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她被两个男孩当成公主高高捧起,却感觉自己像个被缴了械的俘虏,连选择战场的权利都被他们的“伟大”温柔地剥夺了。
可她呢?她该怎么办?
“英子?”
旁边的周美兮碰碰她胳膊:“发什么呆呢?”
英子回过神:“啊?没。”
周美兮今天穿了件粉色的卫衣,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下面是牛仔裤,白色板鞋。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她托着腮,眼睛亮晶晶的。
“哎,英子,我跟你说,男生班那个欧阳老师,长得好帅啊。”周美兮压低声音,但语气兴奋,“你见过他弟弟吗?他弟弟更帅!上次我在办公室看到了,来给欧阳老师送东西。我的天,个子高高的,穿白衬衫,戴眼镜,斯文败类那种帅!”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