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军也来了,帮着英子端菜。他晚上换了件干净的外套,蓝色的,看起来精神了些。
红梅挺着肚子坐在主位,常松买了箱可口可乐,正一瓶一瓶拿出来,摆在桌上。
门铃响了。
英子去开门。周也和王强站在门外,头上肩上都是雪。
“快进来!”英子招呼。
周也拎着一个大蛋糕盒,王强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沉甸甸的,里面是一只羊腿。
王强气喘吁吁地进来:“红梅姨,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羊腿!”
大家都笑了。红梅接过羊腿:“谢谢强子,也谢谢你妈。”
周也把蛋糕放在桌上:“我妈订的蛋糕。她今天有事,来不了,让我给你问好。”
“好,好。”红梅点头。
王强嘿嘿笑,眼睛盯着桌上的菜:“什么时候开吃啊?我饿了。”
“马上马上。”英子说。
英子和大玲在厨房忙活,把最后几个菜端出来。英子换了件白色的毛衣,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的手腕。头发扎成低马尾,几缕碎发落在脸颊边,被热气熏得微湿。
“可以吃啦!”英子宣布。
桌子小,挤。胳膊碰胳膊,腿碰腿。
大玲拿出几个袋子,递给几个孩子:“生日礼物。一人一双手套。”
英子的是粉色的,混色毛线织的,上面有花纹。周也、王强、张军的是黑色的,简单。
红梅也拿出几个红包,一人一个:“我也不知道给你们买什么,你们自己想买什么买什么吧。钱也不多,是我跟你常叔的心意。”
几个孩子接过,都说谢谢。
英子把蛋糕盒打开,是个水果蛋糕,上面铺满了草莓和猕猴桃。写着“生日快乐,友谊长存”。她插上蜡烛。
关灯。
烛光跳动,映在每个人脸上。
“许愿!”王强喊。
几个人闭上眼睛。
烛光映照下,四个闭目的少年,心愿在静默中奔流:
英子愿:时光静好,家人平安。
周也许:得偿所愿,伴其身旁。
张军愿:她展笑颜,别无他求。
王强愿:家不散,爱永在。
愿望如此简单,又如此沉重,像雪花一样纯净,也像雪花一样,不知将飘向何方。
许完愿,吹蜡烛。
灯亮了。
周也看着英子,英子低头。张军把最大那块蛋糕推给英子,英子说谢谢。
常松给红梅剥虾。虾是白灼的,壳硬,他剥得笨拙,但很仔细。剥好了,放进红梅碗里。
红梅看了一眼,没动。
常松的手僵在半空。
中年夫妻的和好从不说在嘴上,都在碗里——他剥的虾,她夹的菜,是比任何道歉都更诚恳的求和书。可有些虾剥得太晚,有些菜夹得太迟。
桌上安静了一瞬。
王强赶紧打圆场:“常叔,你也吃啊!这羊肉卷可嫩了!”
“哎,好。”常松收回手,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大玲站起来,举起白酒:“红梅,常松,我敬你们一杯。谢谢你们给我一份工作,又给我介绍老夏。真的……谢谢。”
她说着,眼圈有点红。
张军坐在她旁边,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低下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把涌到嘴边的话和着羊肉一起咽了回去。
桌子底下,周也和王强同时伸手,拍了拍张军的大腿。
张军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勉强笑了笑。
红梅也站起来,常松跟着站起来。
“大玲,别这么说。”红梅说,“都是应该的。只要你过得好,我们就高兴。”
常松点头:“对,对。你过得好就行。”
大玲仰头把白酒喝了。
坐下后,红梅又说:“大玲,你跟老夏也处了几个月了。要能办事,尽量把这个事给办了吧。早办早省心。”
大玲脸红了:“不急不急。等开春再说。”
中年女人的第二春,就像旱季里等来的云,不知道是真能下雨,还是只是一阵过路的风。但光是仰头看着那片云,日子就有了盼头。
“也是,开春天暖和,办喜事好。”红梅笑。
桌上气氛又活络起来。王强讲学校里的事,讲欧阳老师多严格,讲他们班男生偷偷抽烟被抓住。英子在旁边补充,说女生班谁跟谁闹矛盾了,谁又考了第一。
周也听着,笑,偶尔插一句。
张军话少,但听得很认真。周也时不时看英子一眼,英子察觉了,也看他一眼,又迅速移开。
小娟乖乖吃菜,大玲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不吵不闹。
常松突然站起来,手里端着酒杯。他看着红梅,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感激,有爱。
“媳妇,”他开口,声音有点哑,“这些年……苦你了。”
红梅看着他,眼圈一下子红了。
她低下头,没说话,夹起碗里那只虾,慢慢吃。
桌上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红梅吃完虾,抬起头,眼里有泪光,但脸上带着笑。
“不苦。”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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