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字匣里翻出铁匠营的锻造记录,上面记着上月打造了五十六把犁、四十把镰刀,却只修好了十二个水车轮轴。
“姬辰,”他扬声唤道,侍立在外的姬辰应声而入,“去叫铁匠营的林师傅来,就说我有要事问他。”
不多时,一个皮肤黝黑、满手老茧的汉子跟着姬辰进来,腰间还别着把小锤,显然是刚从锻炉边过来。“公子唤小的?”林师傅搓着手,有些局促。
伯邑考指着损耗表:“北原村断了十七个犁铧,按咱们的锻造工艺,不该这么不经用。是铁料太差,还是火候没到?”
林师傅脸一红:“回公子,前些日子铁料紧张,掺了些废铁重新熔炼,怕是……怕是杂质多了些,硬度不够。”
“胡闹!”伯邑考把竹简往案上一拍,声音沉了几分,“农具是百姓吃饭的家伙,掺废铁?你知不知道北原村的农户等着犁地种麦,断了犁铧,耽误一天播种,来年就要少收多少粮食?”
林师傅慌忙跪下:“公子恕罪!小的这就重炼,把废铁都挑出来,一定打上最硬的料!”
“起来吧,”伯邑考放缓了语气,“知错就改就好。去库房领二十斤精铁,今天就开工,三天内必须把北原村的犁铧补上。另外,从今日起,所有农具都要刻上铁匠的名字,出了问题,直接找你问责。”又从“工”字匣里抽出一卷帛书,“这是我画的改良犁铧图样,你看看,在犁尖加个小弧度,入土更顺,减少磨损,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林师傅接过帛书,看着上面细致的线条和标注的尺寸,眼睛一亮:“这图样好!小的这就回去试!”揣着帛书匆匆跑了,鞋上的火星子还没蹭掉。
伯邑考摇摇头,重新坐回案前,打开“商”字匣。里面是各地商路的账册,最厚的一卷记着通往陈塘关的商队开销:雇十辆马车要花三十两,过路费五两,还有商队的口粮、住宿,一趟下来,运过去的布匹只能赚五成利。他指尖划过“过路费”三个字,眉头紧锁——陈塘关守将是个贪官,每次都要卡油水,这才让成本高了一大截。
“刘吉,”他对着门外喊,“上次让你查陈塘关守将的底细,有结果了吗?”
刘吉应声进来,手里拿着个布包,打开是一叠竹简:“查清楚了,这守将姓王,贪得无厌,上个月还扣了咱们运粮队的三车小米。不过他有个把柄——去年私吞了朝廷拨给灾民的二十石赈灾粮,被咱们的人抓住了证据。”
伯邑考接过竹简,上面记着王守将私藏粮食的地点和时间,还有两个证人的名字。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备车,去趟陈塘关。顺便把‘商’字匣里那卷《关税律》带上,我倒要让他看看,朝廷的律法是不是摆设。”
刘吉刚要去备车,伯邑考又道:“等等,把浅?也叫上,她算账比我细,让她跟着去对对账。”
转身时,目光扫过“学”字匣,里面露着半卷孩童的习字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人之初,性本善”。他想起昨日去学堂,见孩子们趴在矮桌上写字,笔尖都快戳到鼻子上了,不由笑了笑,从匣子里抽出一卷《蒙童课表》,在“算术”后面添了“珠算”二字——总不能让孩子们总用手指掰着算。
刚写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喧闹,浅?抱着账册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公子!绣活铺的账算出来了!上个月卖了三百件孩童虎头鞋,赚的钱够给学堂添一百套笔墨,还能余下二十两给医营买药材!”
伯邑考接过账册,见上面用红笔标着:“虎头鞋成本三钱,售价一两,纯利七钱。”忍不住点头:“还是你有办法,把鞋面上的老虎眼睛绣成朱砂点的,比原来的墨点更精神,难怪好卖。”
浅?笑着掏出个小布偶,是个扎着冲天辫的娃娃,身上绣着“长命百岁”:“这是给新来的流民孩子做的,他们刚到西岐,怕是夜里会哭,有个布偶能安稳些。对了,陈胭姐姐说医营的艾草不够了,问能不能在东沟开块地种艾草,她还说要教女人们认药草,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自己就能治。”
“准了,”伯邑考在“医”字匣里记下“东沟种艾草二十亩”,“让陈胭领十两银子,买些药种,再盖两间草药房,晴天晒药,雨天炮制。”
说话间,姬辰匆匆回来:“公子,车备好了,林师傅让人送了新打的犁铧样件来,说请您过目。”
伯邑考拿起样件,见犁尖果然按他画的弧度打磨过,试着往木头上一戳,轻易便扎进半寸,满意地点头:“告诉林师傅,就按这个标准做,做好了我亲自去北原村看着试犁。”
走出书房时,阳光已爬过墙头,照得院子里的石碾子泛着光。几个孩童在碾子旁追着玩,手里举着浅?做的布偶,笑声像银铃。伯邑考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治世不难,难在守心”——守着让百姓安稳过日子的心,守着把每件小事做扎实的心。
他翻身上马,刘吉和浅?跟在身后,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往陈塘关去。风里带着麦田的清香,远处传来铁匠铺的锤声,一下下,敲得扎实,像西岐正在长起来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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