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店员脸上的职业假笑，彻底挂不住了。
她看着周晓琴脚边，那辆堆满碎石的推车。
眼底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这哪里是客人，分明是把他们店当成了垃圾回收站。
“一共九十七公斤，承惠，九百七十星币。”
女店员报出价格，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丝懒洋洋的嘲弄。
顾宴云划款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他用的是大哥顾宴锋私下给他的那张不记名黑卡。
临行前大哥交代过，“晓琴看上什么，买，钱不够就告诉他。”
当时他还觉得大哥小题大做，现在看来，大哥简直有先见之明。
周家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绝望，无力和心痛的惨白。
他觉得，自己不是陪姐姐来逛街的。
而是来参加一场名为“家产散尽”的现场葬礼。
周晓琴手腕一翻，那满满一推车的“垃圾”便凭空消失。
在女店员和周家恒呆滞的目光中。
她背着那个巨大的登山包，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店门。
仿佛刚才花掉的不是近千星币，而是随手扔掉的几张废纸。
“走，下一家。”
她声音轻快，像一个宣布要去游乐园的孩子。
而这场疯狂的“扫货”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对于周家恒来说。
是一场漫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酷刑。
他的姐姐，周晓琴，彻底杀疯了。
她的行动模式，简单，粗暴，且充满了某种神秘的规律性。
每到一个街口，她都会停下脚步。
微微侧头，像是在倾听风中的密语。
然后，她背上那个巨大的登山包会轻微地晃动一下。
紧接着，她会精准地指向某一家店铺。
无论那家店是门庭若市，还是门可罗雀。
“就那家。”
一旦目标确立，三人便长驱直入。
周晓琴永远是第一个冲向店铺最不起眼的角落——废料区。
那里，是整条赌石街的“下水道”。
堆满了被所有人遗弃的梦想残骸。
而顾宴云，则彻底化身为一名无情的砍价机器。
他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套流程的精髓。
在周晓琴挑选“垃圾”的时候。
他就开始声情并茂地和老板哭穷，痛斥奸商。
把周晓琴塑造成一个。
“从偏远星球来，一心想靠赌石改变命运，却被现实伤透了心的天真少女”。
他的演技之精湛，感情之充沛。
好几次都让周家恒恍惚以为，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如果说，一开始周晓琴还只是在废料区小打小闹。
那么当她第一次。
将手指向精品区一块标价“三十万星币”的原石时。
周家恒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那是一块通体蜡黄，表面布满黑色斑点的石头。
看起来像一块巨大的，发了霉的奶酪。
“就它了。”周晓琴指着它，对顾宴云说。
那一刻，顾宴云的眼中，燃烧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一场长达半个小时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顾宴云从这块石头的成色，一路贬低到老板的祖上三代。
唾沫横飞，引经据典，最后成功地以二十一万的价格拿下。
当交易完成的那一刻。
周家恒看着光脑上瞬间消失的六位数。
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他扶着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飘了起来。
疯了。
全都疯了。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采购的飓风，从废料堆一路席卷到精品区。
当一块标价三百万的原石。
被顾宴云硬生生砍到二百四十万成交时。
连店老板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
周家恒已经放弃了思考。
他只是机械地跟在姐姐身后。
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的手指在光脑屏幕上无意识地划着。
看着那个长得让他眼晕的数字。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
完了，爸爸妈妈一辈子的积蓄。
是不是都被姐姐一天花光了？
我们一家人，今晚是不是就要露宿街头了？
直到他们从第十二家店铺出来。
周晓琴终于停下了脚步。
她轻轻拍了拍背后安静下来的登山包。
一股疲惫的意念从里面传来。
小柑柑耗尽了精神力，已经沉沉睡去。
“今天的采购，到此为止。”周晓琴宣布。
顾宴云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虽然身体不累，但连续高强度的砍价。
让他的精神也处于一种亢奋后的疲惫中。
他看向周家恒，想分享一下胜利的喜悦，却只看到了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家恒，我们今天收获巨大啊！你怎么了？”
周家恒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他的眼神空洞，声音飘忽，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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