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前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北狄十万铁骑压境的急报,如同一块巨石砸进死水,惊起的却不是涟漪,而是吞噬一切的漩涡。
可此刻,镇北王君墨寒心头的惊涛骇浪,一半来自烽火连天的边关。
另一半,却来自身边人——他那王妃李晚宁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以及身旁那位翰林编修苏玉衡见了鬼似的失声尖叫。
“此物分明该是三年后才——!”
话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死死扼住了喉咙。
苏玉衡那张俊秀的脸庞瞬间褪尽血色,只剩下惨白。
他死死盯着君墨寒手中那卷刚刚由李晚宁呈上的连弩图纸,眼神里的惊骇如同见了索命冤魂,藏都藏不住。
李晚宁心中冷笑,最后一点疑云彻底消散。
果然!这苏玉衡,也是个“回来”的!
而且他知道这连弩本该在三年后现世,说明他知道的“未来”,远比现在要远。
是友是敌暂且不明,但先前那句意味深长的“黄雀在后”和此刻的失态,敌意已经冒了尖儿。
她脸上冰霜瞬间消融,变脸似的换上从容浅笑。
仿佛根本没听见那半句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言语,素手只轻轻一扬,将手中羊皮图纸“唰啦”一声完全展开。
径直递到君墨寒眼前:“王爷,北狄人仗着马快弓强,来去如风,但他们最怕的就是硬钉子。”
“这弩,一次可发十箭,射程远超他们的强弓,用于守城,再好不过。”
“让信得过的工匠连夜赶工,十天,只需十天,第一批就能送到前线!”
君墨寒的目光从图纸上那些精妙绝伦、闻所未闻的机括线条,移到李晚宁镇定得不像话的脸上。
边关告急带来的焦灼与怒火,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底气冲淡了几分。
他接过图纸,羊皮卷微凉,却烫得他手心发胀。
他或许不懂这些奇巧机关,但他看得懂李晚宁此刻的眼神——与之前雷霆手段搞垮太子生丝买卖时一模一样,那是稳操胜券、洞悉一切的光芒。
“十天?”
君墨寒声音沉静,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心绪,“时间紧迫,但值得一搏。影卫!”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现身,单膝跪地。
“将此图即刻送往王府工坊,所有工匠停下手头一切活计,你亲自带人盯着,按图制作,昼夜不息!要快,要准!”
君墨寒命令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这图纸从何而来,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沉甸甸地压在李晚宁心上。
“是!”
影卫双手接过那卷可能改变战局的图纸,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宫墙阴影之中。
处理完最急迫之事,君墨寒那冷冽如刀的目光才倏地转向一旁正欲悄然后退的苏玉衡。
“苏编修。”
苏玉衡脚步猛地顿住,硬着头皮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王、王爷有何吩咐?”
后背的官袍已被冷汗浸湿。
“苏大人似乎对此弩机颇为熟悉?”
君墨寒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令人窒息,“‘三年后才’?听这意思,大人早已知道世上应有此物?”
苏玉衡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飞快转动。
干笑着连忙摆手:“王爷恕罪!下官、下官实在是惊着了!”
“此弩巧夺天工,精妙绝伦,下官以为非得耗费数年苦功、集无数匠人心血不可得,万万没想到王妃娘娘竟能……一时口快失言,王爷明鉴!”
“王爷得此神兵,实乃天佑我朝,北境有救矣!下官是为王爷,为朝廷高兴啊!”
他慌忙将话头扯到夸赞与忧国忧民上,只想尽快蒙混过关。
李晚宁岂会让他如愿?
她轻移莲步,自然地与君墨寒并肩而立。
夕阳的金辉恰好洒落,为她完美无瑕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光晕,美得惊心动魄。
可那双看向苏玉衡的明眸,却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子,直戳人心窝:“苏大人谬赞了。”
“不过是妾身闲来无事,多翻了几本前人留下的残卷,拾人牙慧罢了。”
“倒是苏大人……对这军国利器该于何时出现,似乎……别有见解?”
难不成大人也做过那预知吉凶的奇梦,能掐会算,洞悉天机?”
“王妃说笑了!折煞下官了!”
苏玉衡心跳如鼓,几乎不敢直视李晚宁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秘密的眼睛,“下官就一死读圣贤书的穷酸翰林,两耳不闻窗外事,哪懂什么天机玄妙!
边关军情紧急,下官不敢耽误王爷王妃商议退敌大事,先行告退!”
他语无伦次,几乎是踉跄着行礼,转身逃离,官袍下摆卷起一阵狼狈的清风。
看着苏玉衡几乎可以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宫道尽头,君墨寒才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冰冷的审视:“这个人,大不对劲。”
“嗯。”
李晚宁微微颔首,目光幽深如古井,“他知道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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