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三,宜出行。
天色未明,安王府侧门处已是人影绰绰,却井然有序,并无喧哗。数辆外观朴拙、内里宽敞舒适的马车静静停驻,仆从们正将最后一批箱笼行李装车。
沈清弦抱着尚在熟睡的萧煜,站在廊下最后看了一眼笼罩在黎明薄雾中的王府。她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软罗襦裙,乌发简单绾起,插着一支素银簪,清爽利落,便于长途旅行。
萧执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正低声与前来送行的陆青、秦峰做着最后的交代。他的目光沉稳,扫过众人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与信任。
“京城诸事,便托付给诸位了。”萧执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陆青与秦峰齐齐躬身:“必不负王爷、王妃重托。”
顾清源与苏清影并肩站在稍后一些的位置,两人目光交汇,无声地传递着鼓励与牵挂。林婉儿则拉着墨羽的袖子,眼圈微红,小声叮嘱着:“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姐姐和煜儿,还有你自己……”
墨羽沉默地点头,反手握了握她的手。
沈清弦走到苏清影面前,将一枚小巧的、刻着暗香阁纹样的令牌递给她:“清影,工坊与各铺面的新品图样和核心配方,我已留了一份在府中密室,这是钥匙。若有急事,你可与陆先生、顾公子商议决断。”
这是极大的信任。苏清影郑重接过,福礼道:“王妃放心,清影在,工坊便在。”
此时,萧煜在母亲怀里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周遭不同往日的情景,小嘴一瘪,似乎要哭。沈清弦连忙轻轻拍抚,柔声哼起不成调的曲子。萧执交代完毕,走了过来,自然地伸手将儿子接过。
说来也怪,到了父亲坚实可靠的臂弯里,萧煜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竟收了哭意,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抓萧执衣襟上的盘扣。
萧执任由儿子抓着,空出的手揽住沈清弦的肩,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车队缓缓驶离安王府,穿过尚未完全苏醒的京城街道,出了朝阳门,直奔通州码头。
抵达码头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一艘气派却不失雅致的三层楼船正静静泊在岸边,船身漆着“安”字徽记,桅杆高耸,帆布洁白。这便是他们此次南下的座驾——“安平号”。
登船过程十分顺利。萧执安排的护卫早已将船只内外检查了数遍,仆从们也有条不紊地将行李物资搬运至预定舱房。
沈清弦和萧执的主舱位于船只二层,宽敞明亮,用屏风隔出了起居与卧寝区域,窗边还设了一张小榻,可凭栏眺望江景。舱内布置雅致,一应器物俱全,熏着淡淡的安神香,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萧煜被乳母抱去隔壁舱房安顿。沈清弦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以及远处逐渐清晰起来的运河风光,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体内那洼灵蕴露似乎也受这广阔天地的引动,活泼地流转着,带来阵阵舒爽。
“感觉如何?”萧执走到她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将下巴轻轻搁在她颈窝。
“很好。”沈清弦放松地靠进他怀里,唇角弯起,“天地广阔,心情也跟着开阔起来。”
萧执低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这才刚开始。运河风光虽好,但真正的江南,还在水网深处。”
船身轻轻一震,伴随着船夫悠长的号子声,“安平号”缓缓离岸,顺着水流,开始了南下的旅程。
最初的几日,行程颇为平顺。运河两岸沃野千里,稻田阡陌,村庄星罗棋布,一派富庶安宁的景象。沈清弦大多时间待在舱内,整理带往江南的各类商品样品名录,偶尔抱着萧煜到甲板上透透气,教他认认岸边的牛羊船只。
小家伙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说个不停。萧执处理完随身携带的公文信件,也会出来陪他们,一家三口依偎在甲板上的画面,温馨得如同水墨画。
这日午后,萧煜睡了,沈清弦正对着清单核对一盒新设计的首饰图样,萧执端着一碟切好的冰镇甜瓜走了进来。
“歇会儿,用些瓜果。”他将碟子放在小几上,挨着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扇子,为她轻轻扇风。
船舱内放置了冰盆,但仍有些闷热。沈清弦拈起一块清甜的瓜肉放入口中,顿觉沁凉解暑。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儿。
“还是你想得周到,船上竟也备了冰。”
“知晓你怕热,岂能不做准备。”萧执看着她惬意的模样,眼中含笑,语气随意地问:“这些图样,是准备在江南暗香阁推出的?”
“嗯。”沈清弦点头,将图样推到他面前,“江南女子服饰妆容更为精巧雅致,首饰风格也与京城不同,多以玲珑、纤巧、意境为主。这些是我让工坊根据江南风物和流传的诗文意境新设计的,你看这‘烟雨杏花’、‘曲院风荷’的系列,可还入眼?”
萧执虽不通商贾之事,但审美眼光极高。他仔细看了看,赞道:“清丽婉约,又不失贵重,很贴合江南韵味。清弦,你于商道一途,确有化腐朽为神奇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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