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闷热,连风都带着黏腻的潮气。李鸳儿伺候完少爷和少奶奶洗漱,端着铜盆退出正房时,只觉得后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心里那团火烧的。
她低着头,沿着抄手游廊快步往回走,只想尽快回到那狭小却能让她短暂喘息的下人房。行至半路,她习惯性地抬手拢了拢鬓角,指尖却触到了一片空荡。
心猛地一沉!她停下脚步,急忙摸索发间—那支她唯一值钱、也是母亲留给她的旧银簪,不见了!
定是方才躬身伺候洗脚时,不小心刮落在了哪里。那簪子虽不值钱,却是她仅剩的、与过去那个家唯一的念想。
没有片刻犹豫,她立刻转身,沿着来路仔细搜寻。月色朦胧,廊下悬挂的灯笼光线昏黄,她几乎是趴在地上,一寸寸地摸索着冰凉的石板地和木质廊柱的阴影。
一路寻到少爷正房附近的那段路,依旧不见发簪的踪影。
房间窗户虚掩指宽的缝隙,里面摇曳的烛光透出来,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鸳儿弯着腰,目光在地面的草叶间逡巡,希望能看到那点银色的反光。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暧昧、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毫无预兆地,透过那道窗缝,清晰地钻入了她的耳中!
是少奶奶陶春彩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端庄温婉,而是变成了一种娇柔入骨、带着泣音的呻吟,断断续续,像羽毛搔刮着心尖,又像猫爪挠着耳膜,一声声,撩人心魄。
“..夫君.....慢些..”
紧接着,是床榻不堪重负发出的、有规律的、急促的“吱呀”声,伴随着男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如同劳作中的耕牛,充满了最原始的力量感和占有欲。
是崔展颜!
李鸳儿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立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太熟悉这声音了!曾经,在那些隐秘的、不见天日的夜晚,她也曾在他身下,感受过这份灼热与力量,听过他这般急促的呼吸!
可那时,他口中唤的是“鸳儿”,动作间或许还带着一丝她曾误以为是怜惜的温柔……
而如今,这所有的激情,所有的占有,所有的亲密无间,都毫无保留地给予了窗内的另一个女人!
那娇喘声愈发高亢,夹杂着破碎的求饶和更深的诱惑。
床榻的吱嘎声也越来越密集,像战鼓般播在她的心上,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幻想彻底砸碎!
酸楚、愤怒、嫉妒、屈辱??如同汹涌的毒液,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失声尖叫出来。牙齿深深陷入手背的皮肉里,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因为心里的痛,早已超越了肉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石像,钉在窗外那片阴暗的草丛里,被迫听着里面那场活色生香的、与她再无瓜葛的欢爱。
原来,他并非清心寡欲,并非不懂温柔。他只是…把他所有的热情和欲望,都留给了他那名正言顺、门当户对的妻!
那碗碗“避子羹”的恶毒,在此刻,与这蚀骨的嫉妒相比,竟显得那般苍白无力!她不仅要他断子绝孙,她更恨!恨他此刻的投入,恨他给予另一个女人的极致欢愉!恨这世间为何如此不公!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声响渐渐平息,只剩下一些模糊的低语和满足的喟叹。
李鸳儿缓缓松开捂着嘴的手,手背上是一排清晰的、渗着血丝的牙印。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地刺向那扇透出暖光的窗户。
她最后看了一眼脚下泥泞的草地,那支丢失的银簪,此刻是否就在其中,已经不重要了。
连同她那点可怜的念想和最后一丝残存的爱意,一起,彻底埋葬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夜晚吧。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踏着破碎的月光和心中的毒焰,无声地消失在黑暗里。
背影决绝,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时光荏苒,转眼崔展颜与陶春彩成婚已是一载。
墨韵堂内,那新婚的浓烈喜庆渐渐沉淀为一种日常的、看似稳固的温馨。
崔展颜与陶春彩依旧举案齐眉,是众人眼中的恩爱夫妻。
然而,一片祥和之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如同初春冰面下的暗流,开始悄然涌动。
问题出在子嗣上。
成婚一年,陶春彩的肚子,没有丝毫动静。
起初,众人只当时日尚短,并未在意。但随着季节更迭,那迟迟未来的喜讯,开始成了老夫人和二姨太心头的一块心病。
尤其是老夫人,盼曾孙盼得眼穿,每每请安时,目光总会有意无意地扫过陶春彩平坦的小腹,那眼神里的期盼与逐渐加深的疑虑,让陶春彩如坐针毡。
这日晨间,李鸳儿照例在一旁伺候早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饭桌上气氛的凝滞。老夫人捻着佛珠,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却半晌不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