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芙收起愤然表情,站姿躬正。
公孙卓穿着一身常服,白发白须,提着一只灯笼走了进来。
“老师快请坐,千千,再给老师端一碗红豆汤来。”
“不用了。”公孙卓拒绝了:“这么晚吃了积食。”
顾芙给公孙卓倒了一杯温茶。
“方才气什么?脾气这么大?”
顾芙噘着嘴:“刚从陛下那里回来,有些事……学生心里烦,老师莫怪。”
公孙卓深深看了顾芙一眼:“咱师徒此刻不谈国事,老夫就问你一句,还想不想在政事堂待下去?不想待了回家去就是,老师不会怪你。”
顾芙诧异看向公孙卓,片刻后笑笑:“老师,我只是心里一下子烦闷而已,还没打算撂摊子走人。”
公孙卓难得嘴角上扬,抚须道:“感觉到四面楚歌,内忧外患,到处都是一笔烂账,为何还不走?在芙蓉山庄享福多好。”
顾芙摇头:“不能走,我肩上有责任。”
公孙卓点头,一脸慈爱赞赏:“瑾之是真的长大了。”他挥手:“去睡一觉,睡醒了,脾气就没了,才能好好处理事情。”说完就真的站起来,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顾芙忙让范顺陪着老师回去。
她看着公孙卓的癯瘦背影,想不到老师是真的来安慰她,而不是来找她谈政事,心里不禁柔软起来──自己也是有人疼的。
一这样想,方才的郁闷几乎都随着一阵秋风给吹散了。
顾芙回了家,林战还没回来,她睡着了,朦胧间,感觉有人抱了抱她,身体自然依偎了过去;熟悉的气味让她知道身边的人是林战,她舒服地蜷缩在他怀里,一觉睡到晨光初透。
翌日顾芙醒来,身边又没了人,看来林战回来营里也确实有事;不过她发现林战的枕头上放了一只草编蚱蜢。
顾芙玩心大发,懒洋洋地半卧在床上,拿着蚱蜢左看右看,嘴角眼底都带着笑;也不知道林战是从哪里学来编这个的?可能是哪个扬州兵教他的吧?
谈恋爱真的让人降智商,如果她还在21世纪,谈个恋爱,谁给她编蚱蜢?可她现在却因为一只草编蚱蜢笑得像个白痴。
顾芙还在休沐中,但既然已经回来了,林战也不在,她自己就不会赖太久,吃了早饭就穿着整齐,让范顺把她送去政事堂。
来到政事堂正厅,公孙卓已经上了早朝归来,她见所有人都在,便施施然向大家道了声早上好,自行入座。
厅堂内安静无声,顾芙知道其他给事中正彼此打眼色,在心里嘲笑她,那表情仿佛顾芙是个瞎子聋子,都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公孙卓突然开口:“瑾之,昨夜陛下连夜召你入宫,说了什么?”
顾芙还没说话,其余诸人已经一凛,视线全都投注在顾芙身上。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人精,想想也知道他们的作为瞒不过公孙卓的眼睛。昨天早朝文官趁顾芙林战不在那一番车轮参奏,公孙卓不但知道是他们干的,同时也表示不满了;特别藉此刻一问,来警告这些人,倾轧争斗,已经做得太过分。
顾芙眸光流扫了众人一眼,她知道老师的意思,是摆明让她发挥一场,告诉在座这些蹦跶的蚂蚱,因私弹劾林战和顾芙根本没用,人家陛下还不是连夜召唤顾芙进宫,你们几斤几两,难道心里没个数?
顾芙朗声说道:“陛下说流寇作乱,让狼威将军带兵讨伐。”
公孙卓点头,顾芙见众人目光仍在自己身上,突然灵机一动:“还有,变法得立刻实施,不能再拖。”
公孙卓没有说话,但几个世家子弟都变了脸色,顾芙轻巧道:“江南大旱,饿殍盈野,西境多县已经涌出流民起兵造乱,再不实施便法,待扬州一乱,许多世族想再保有自己土地,可能连一亩都保不住。”
公孙卓也有点发愣,本以为新法这几天在朝堂已经被江南世族给压下去,想不到顾芙此刻居然藉流民之事重新掀起来,而且说的在情在理,让众人都无法反驳。
杨允最先反应过来,语气焦急:“推行新法?可秋收已经过了,要……也是明年的事……”
“岁末分田、赈灾不是时机正好?大批无业游民与流民有了田地可以守着过冬,这不是岁末最好的礼物?”顾芙挑眉:“前朝旧事诸位是知道的,在下觉得……诸位回去还是和家里长老好好交涉一番,你们都是被族里推出来的,在政事堂的消息比别人快,江州十万流民已经造反,若林战压不下去,再有扬州流民一起揭竿起义……诸位都知前朝如何覆灭的吧?”
顾芙见那几个给事中脸色变化不定,心中快意:“奉劝大家一句,被家族推出来,就要知道被推出来如何做才是对家族最好,若只会玩一些结党营私、倾轧排挤之事,你们家族还指望你们什么?再这么缺心眼,最后让陛下拿你们家族来立威,就别怪本大人没提醒各位。”
公孙卓一开始还当了真,等到顾芙最后那几句“恐吓”的话一出,就知道这丫头又在狐假虎威;忙用眼睛瞪了她一眼,要她也别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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