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出关之时,周身气息已彻底返璞归真。若不刻意感应,他仿佛只是一个行走在太初壁垒通道内的普通青年,与那些忙碌穿梭的各族工程师、学者并无二致。唯有当其眸光偶尔扫过,那深处一闪而逝的混沌原色,才隐隐显露出其体内蕴藏的、足以颠覆星海的浩瀚伟力。
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只是信步走在壁垒内部。如今的太初壁垒,早已不复当初的冷清与肃杀。通道宽阔,流光溢彩,两侧不再是单调的金属壁,而是由“绿源之境”提供的共生光苔柔和照明,间或点缀着“锻火之环”矮人匠师打造的、兼具实用与艺术感的符文浮雕。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奇特的气息——植物的清新、金属的冷冽、能量的微麻,以及无数陌生生命形态带来的、混杂却充满活力的生命场。
他看到形如树木、枝叶间流淌着智慧光波的“哲思古树”族人,正与一群来自“晶语界”、通体由可变幻几何晶体构成的生命体,在开放交流区用精神波纹激烈讨论着某种多维空间模型;他看到矮壮的、留着火红虬髯的锻火矮人,拍打着胸甲,向几位气息飘渺的“星灵族”使者展示着最新熔铸的、蕴含混沌导性的合金样本;他甚至看到一些形态更加怪异、如同液态金属或纯粹能量体的流浪文明个体,安静地穿行其中,似乎在观察,在适应。
一种混乱,却充满无限生机的“秩序”,正在这里自发地形成。这正是林夜所期望看到的——并非强权下的统一,而是基于共同理念与生存需求的自然融合。
他来到核心指挥室外围的观景平台,墨渊正在那里,与几位新加入联盟的文明代表低声交谈。见到林夜,墨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微微颔首示意。林夜没有打扰,只是静静立于平台边缘,俯瞰着下方那如同微缩宇宙般繁忙而和谐的港口。
“很壮观,不是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青漪,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与他并肩而立,望着下方的景象,眼中带着如同看待自己孩子般的温柔与自豪。“难以想象,不久之前,这里还只是一座在遗骸中挣扎求存的孤堡。”
“星火汇聚,其势自成。”林夜淡淡道,目光却越过港口的繁华,投向那更深邃的宇宙背景,“但光芒越盛,投下的阴影也越深。”
青漪轻轻点头,她怀中的龙庭火种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悸动,那是生命本源对潜在危机的天然预警。“伊瑟拉和星瞳都察觉到了些异常。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就像清澈溪流底部,偶尔泛起的浑浊泥沙。”
此时,星瞳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平台。她的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几分,显然持续监控联盟内部那庞杂的命运轨迹,对她是不小的负担。
“林夜,”她轻声呼唤,银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与凝重,“命运的织网中,混入了一些……不协调的‘死结’。它们伪装得很好,几乎与周围的‘生’之丝线融为一体,但其核心,是绝对的‘寂’与‘僵’。我无法精准定位每一个,但它们确实存在,而且……似乎在缓慢地……汲取着周围的‘信息’与‘活力’。”
林夜眼神微凝。果然,“万界天衡”的手段,绝非仅仅依靠武力碾压。这种渗透与腐蚀,更加阴险,也更加难以防范。
“能确定来源和目的吗?”他问道。
星瞳摇了摇头,指尖一缕极其纤细的银色丝线浮现,其上一处节点显得格外灰暗、僵直。“它们像是最精密的寄生虫,依附在联盟正常的信息流、能量交换甚至个体之间的情感共鸣之中。目的……似乎是潜伏,观察,以及……某种意义上的‘同化’或‘格式化’预备。它们在试图理解,并记录我们的一切,尤其是……你的混沌道韵,林夜。”
试图理解混沌?林夜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笑。混沌若是能被秩序彻底理解、记录,那便不再是混沌了。
“既然它们想‘看’,那便让它们看个清楚。”林夜心中已有定计,“传令下去,联盟内部,一切照旧,不必打草惊蛇。墨渊导师,暗中调整资源配给与信息密级,将一些无关紧要或经过处理的‘样本’放在它们容易接触的位置。青漪,你的生命网络最为敏感,尝试以龙庭火种之力,在不引起警觉的前提下,标记那些被‘寄生’最严重的节点或个体。”
“你想……将计就计?”青漪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嗯。”林夜颔首,“它们想记录混沌,我便给它们混沌。只不过,这混沌,是经过‘调制’的。”他目光扫过星瞳,“星瞳,你的命运织网是关键。我需要你引导这些‘死结’,让它们看到的,是我们想让它们看到的‘未来’与‘可能’。”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信息战与心理战。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高明,但他们占据着主场优势,更拥有混沌与命运这两种最难以测度的力量。
命令悄然下达。太初联盟表面依旧繁荣热闹,但在无形的层面,一张反制的网也开始悄然编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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