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的旅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和漫长。拖拽着昏迷的狩(默),穿行在污染愈发严重、地貌更加诡异的旧大陆中部荒野边缘,零和夜魅(影)的体力与精神不断被消耗。白砾提供的资料只能帮助他们避开最明显的死亡陷阱,却无法消除无处不在的辐射尘、变异生物的袭击,以及那随着深入内陆似乎并未减弱、反而以另一种方式持续存在的疯狂低语——它们变得更加隐晦,如同毒蛇在意识边缘滑行。半个月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月。食物匮乏,水源需要冒着风险从被污染的溪流或变异植物中艰难提取、净化。夜魅的伤势恢复缓慢,她的空间感知在这种能量场混乱、现实结构不稳定的区域时常受到干扰。零则被脑海中那些来自“石语者阵列”的冰冷摘要和偶尔不受控制闪回的恐怖画面折磨着,唯有体内那螺旋力量在缓慢增长,成为他支撑下去的关键。
他们开始偶尔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废弃的、被沙尘半掩的营地篝火余烬,生锈的武器碎片,甚至是一两具早已风化成枯骨的尸体。这既带来一丝“并非孤独”的微弱慰藉,也预示着更直接的生存竞争可能就在前方。
这天傍晚,他们在一片风化的、如同巨兽骨骸般的岩石群中寻找过夜地点。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但云层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如同漩涡般的纹理。空气沉闷,带着硫磺和臭氧的味道。
夜魅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她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前方岩石阴影的深处。
“有东西。”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不是变异兽……也不是自然现象。它在……‘看’着我们。”
零的心猛地一沉。他尝试感知,却只觉得前方那片阴影仿佛一个吞噬一切感知的黑洞,甚至连疯狂的低语在那里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冷的虚无和恶意。
“慢慢后退。” 夜魅低声道,同时开始拖着担架缓缓后移。
太晚了。
那片阴影……活了。
它并非站起或走出,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从岩石的轮廓中“流淌”出来,迅速凝聚、塑形。没有固定的样貌,那是一个不断变换的形体——时而是一个穿着褴褛燕尾服、戴着高礼帽、身形高瘦却比例失调的男人剪影;时而是一团舞动的、由阴影和暗紫色触须构成的不可名状之物;时而又化作他们记忆中某个恐惧或渴望的模糊形象,一闪即逝。
唯一不变的,是那形体脸上(如果算脸)挂着的一个永恒不变的、咧到耳根的、充满嘲讽与愉悦的笑容。以及那双眼睛——并非具体的眼睛,而是两个旋转的、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与希望的漩涡。
。千面之神。奈亚拉托提普。
无需介绍,无需确认。当祂出现的瞬间,那种超越旧日投影、甚至超越“石语者”所面对的信息洪流的、纯粹的、充满游戏心态的恶意与疯狂,就烙印在了他们的灵魂上。祂不是无意散播疯狂的“辐射源”,祂是主动的玩弄者与毁灭者。
“啊……有趣的组合。” 一个声音直接响起,并非通过空气,而是仿佛同时从四面八方、从他们记忆深处、从未来某个可能的噩梦中传来。声音悦耳、多变,充满磁性,却让每个音节都带着亵渎的寒意。“逃亡的钥匙、阴影中的舞者、还有……一个装满破碎知识的漂亮空壳。你们在这片无聊的沙滩上,留下了相当有趣的足迹呢。”
祂“看”着零,那旋转的漩涡眼眸似乎洞悉了他体内的一切——破碎的晶体、螺旋的力量、石语者的摘要、乃至最深处的恐惧与坚持。“尤其是你,小钥匙。你身上有‘门’的伤疤,有‘锁’的痕迹,还有……一点新鲜的、试图在混沌中定义秩序的小火花?多么……可爱。”
零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放在冰与火的夹层中炙烤、审视,连思维都变得凝滞。夜魅已经挡在了他和担架前,短刃虚影在手中凝聚,但她握刀的手在微微颤抖——那是对位阶和存在本质的绝对碾压带来的本能战栗。
“不用紧张,我亲爱的演员们。” 奈亚拉托提普的身影再次变换,这次化作一个坐在凭空出现的、华丽却布满裂痕的王座上的慵懒身影,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我只是路过,恰好被你们……‘努力’的戏剧性所吸引。你们对抗‘方舟’的小把戏,稳定那个可怜巴巴的‘石语者’玩具的举动,还有那点微不足道的、向东寻找‘希望’的倔强……真是令人发笑的精彩。”
祂的语气轻松,如同点评一场拙劣的戏剧,但每个字都像毒刺,扎入他们心中最深的无力感。
“为了奖励你们的表演,我决定……送你们一份‘礼物’。” 奈亚拉提普的笑容扩大,“一份直达本质的……‘绝望体验’。”
祂轻轻抬起一根手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空间撕裂的骇人景象。
但零、夜魅、以及担架上的狩,同时感到脚下的“现实”消失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