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停了。
天光透过墨黑云层的缝隙,艰难地洒落在这片尸骸遍布的山岗上,带来一丝微弱的光明和寒意。
元沁瑶是被怀中细微的动静和本能的胀痛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末世养成的警惕让她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收紧手臂,随即对上一双朦胧的、微微睁开的、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黑色眼眸。
小家伙醒了,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发出细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哼唧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饿了。
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元沁瑶脑海。
紧接着,胸前的胀痛感也更明显了。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需要喂奶。
一种极其陌生又奇异的别扭感瞬间攫住了她。
末世二十八年,她与杀戮、生存为伍,从未想过自己会与“哺乳”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
她看着怀里这个小小软软的人儿,他那么脆弱,那么小,浑身依旧带着未褪尽的青紫,呼吸微弱,却顽强地活着,依赖着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蔓延,酸涩、柔软、又带着沉甸甸的责任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心痛。
为了这个孩子遭受的无妄之灾,也为了他未知的未来。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干涩。
环顾四周,天色已亮,雨后的乱葬岗更显阴森荒凉,但至少暂时安全。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背靠着土坑冰冷的泥壁,笨拙地解开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
初次的尝试并不顺利,姿势别扭,孩子也虚弱得含吮无力。
元沁瑶皱着眉,低声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跟孩子商量:“小东西……轻点……嘶……你这吃饭的力气倒是不小……”
试了几次,终于,孩子本能地找到了源头,开始轻轻地、努力地吮吸起来。
那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吮吸声,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元沁瑶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低头,看着小家伙努力求生的小模样,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一种近乎神圣的奇妙感觉笼罩了她。
这是她的孩子。
她元沁瑶在这陌生时空血脉相连的亲人。
她在末世未曾守护住任何想守护的东西,但这一次,不一样。
“你得有个名字。”她轻声说,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孩子冰凉的小脸,“跟着我姓元。希望你的未来,不再是阴霾笼罩,而是昭昭明日,光明璀璨。就叫……元昭。”
“小名……就叫安安。”她的声音更低柔了些,“平安顺遂,一世安宁。这是娘……对你最大的期盼。”
怀中的小元昭似乎听到了,吮吸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起来。
简单的进食过程,几乎耗尽了这早产儿全部的力气,很快他又沉沉睡去,呼吸依旧微弱,但比昨夜平稳了些许。
元沁瑶自己也疲惫不堪,生产耗损、失血、异能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知道不能在此久留。
必须尽快找到干净的水源和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她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蘸着坑里积存的雨水,仔细地、一点点擦去孩子和自己身上的血污。
动作生疏却无比小心。
做完这一切,她将孩子用所有能用的布条紧紧包裹,固定在自己胸前,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她扶着坑壁,艰难地站起身。每动一下,下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眼前发黑,险些栽倒。
目光扫过那片残肢断骸,她眼神冰冷。终有一日,她会带着安安,堂堂正正地回来,让那些施加痛苦的人,百倍偿还!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腐臭的空气,元沁瑶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远离乱葬岗的下风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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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皇宫·慈宁宫
殿内熏香袅袅,暖意融融,与宫外的凄风苦雨恍若两个世界。
太后端坐在凤椅上,指尖轻轻拨弄着翡翠念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昨夜复命的两个黑衣人此刻正跪在冰冷的光滑金砖上,屏息凝神。
“确认断气了?”太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雍容,却莫名令人心底发寒。
“回太后,确认无疑。棍棒之下绝无生机,属下亲手探过鼻息脉搏,才将其丢弃乱葬岗。”高个黑衣人恭敬回话,头垂得更低。
太后微微颔首,似乎满意了这个答案。
旁边,皇帝南宫衍坐在下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忧虑:“母后,此举是否太过?她毕竟是北陵公主,又是皇叔明媒正娶的王妃。若北陵问责,或是皇叔归来……”
太后瞥了皇帝一眼,语气淡漠:“一个傻子,一个孽种。死了干净,保全的是皇家和我晋国的颜面。北陵若问,便说她突发恶疾暴毙。一个弃子,北陵难道还会为了她大动干戈?”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冷意:“至于你皇叔……南宫澈手握重兵,功高震主,此番边境胜负未知。若他胜了,威望更甚,若他败了……哼。一个无关紧要的傻妃和一个野种,死了,正好绝了他日后可能借题发挥的由头。皇帝,把心放宽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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