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的夜色,被李家府邸里骤然响起的瓷器碎裂声划破。
“都给我滚开!”
李若舒的哭喊声裹着怒气,从内室撞出来,惊得廊下的灯笼都晃了晃。
白芷端着温水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飞过来的玉簪擦着耳际钉在门框上,银尾上的珍珠簌簌发抖。
她吓得腿一软,手里的铜盆“哐当”砸在地上,温水溅湿了裙摆,却连声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啊!”
内室里,李若舒正对着菱花镜发疯。镜中的少女本是清丽模样,此刻右脸颊却浮起几片红疹,像落在白纸上的污墨,又痒又烫,指尖刚一碰,就泛起更深的红。她猛地将镜子扫到地上,紫檀木镜框磕在金砖上,裂成两半。
“痒死我了!疼死我了!”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眼泪混着怒意往下掉,“那药膏怎么就用完了?碧柳呢?让她滚进来!”
碧流早吓得躲在门外,听见传唤,脸白得像纸,挪着步子进来时,膝盖还在打颤:“小、小姐……”
“药膏呢?我让你去买的药膏呢?”李若舒抓起桌上的妆奁,狠狠砸在她脚边,鎏金的盒子弹开,里面的珠花散落一地,“你不是说那村妇答应再做一批,放在王掌柜那里吗?怎么去了三次都没拿到?”
“王掌柜说……说元姑娘家里可能有事,还没送过来……”碧柳的声音细若蚊蚋,偷眼瞧着自家小姐通红的眼眶,心里直发怵。
那药膏是碧柳前阵子在集市上偶然买的,用着清清凉凉,抹了三天,脸上的红疹就消得干干净净。
小姐这半年来被这怪病折磨得茶饭不思,好不容易见了好,如今药一断,竟比上次发作得更凶。
“有事?什么事比我的脸还重要!”李若舒气得胸口起伏,抓起手边的书卷劈头盖脸扔过去,“我不管!明天!明天你必须把药膏给我拿来!不然我就让爹爹把王掌柜的铺子封了!”
她很少这样发脾气。
李大人就这一个女儿,打小宠得跟眼珠子似的,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可唯独这脸上的红疹,遍请名医都束手无策。
眼看着婚期将近,岑家那边虽没明说,可谁不知道岑家公子最是看重容貌?
若是脸上带着这疹子嫁过去,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小姐,您别抓啊!”白芷见她指甲都快嵌进脸颊里,慌忙上前想按住她的手,“越抓越厉害,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好?”
“留疤?”李若舒猛地甩开她,声音发颤,“留了疤我就不活了!”
她扑到床上,用锦被蒙住头,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恐慌,像只受了伤的小兽,听得碧柳和白芷心里都揪着疼。
正闹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是李大人李明礼回来了。
他刚处理完一桩贪腐案,脸上还带着审案时的肃杀,一进院子听见女儿的哭声,那股子冷硬顿时化了。
“怎么了这是?”他大步走进内室,见满地狼藉,眉头先皱了皱,可看到床上哭得肩膀耸动的女儿,语气立刻软了,“舒儿,谁惹你生气了?”
李若舒听见父亲的声音,哭得更凶,掀开被子扑进他怀里:“爹!我的脸……我的脸又成这样了!那药膏没了,我痒得难受……”
李明礼捧着女儿的脸仔细一看,见那红疹比前几日重了不少,心疼得不行。
他这女儿,自小乖巧懂事,别说摔东西,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如今竟闹成这样,可见是真熬不住了。
“不哭不哭,爹在呢。”他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冷了下来,看向碧柳,“那药膏到底怎么回事?”
碧柳吓得“噗通”跪下:“回大人,元姑娘说近日会送来,可王掌柜那边一直没消息……”
“元姑娘?”李明礼皱眉
“是个卖药膏的村妇……但那药膏真的管用!小姐前阵子用着,脸上光溜得很!”碧柳连忙道。
李明礼沉吟片刻,摸了摸女儿的头:“舒儿放心,爹明天就让人去催。若是那村妇故意拖延,爹把她抓来给你赔罪。”
“不要抓她!”李若舒立刻抬头,泪眼汪汪的,“她不是故意的……我听碧落说,她带着个小娃娃,日子过得不容易……我只是……只是想要药膏……”
李明礼见女儿这样,心里更软了,刮了下她的鼻尖:“你啊,都这时候了还替别人着想。行,不抓她,爹明天亲自让人去看看,定让你拿到药膏,好不好?”
李若舒这才点了点头,靠在父亲怀里抽噎着,脸颊上的红疹被泪水浸得更红了。
白芷趁机递上温水:“小姐,擦擦脸吧,凉一凉能舒服些。”
李明礼接过帕子,亲自给女儿擦脸,动作轻柔得不像个铁面无私的知府。
“爹,我会不会嫁不出去了?”李若舒忽然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安。
李明礼心里一酸,握紧她的手:“胡说什么?我女儿就算脸上有点红疹子,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岑家若是敢嫌弃,这婚不结也罢,爹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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