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三年,五月中旬。
北京。
顺天府衙。
汉王看着漕运总督送来的文书,脸色铁青。
旁边的夏原吉也是满脸尴尬,他这个户部尚书都没有事先得知此事,更何况是武夫脾气的汉王。
文书上写着“江南漕粮二十万石,附丝绸五千匹、瓷器三千件,为慰劳三镇军户事”,落款处盖着户部和监国的双印。
“只要三镇官兵有粮食吃,对王爷守卫北京总归是好事。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接收粮食,殿下切勿发火,以免气坏了身子。”
夏原吉不想掺和汉王与太子的博弈,恭声说了一句,然后退了下去。
他路过朱高燧身边,轻声道:“还请王爷劝劝汉王,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
“有劳。”
朱高燧拱手,目送夏原吉离去。
然后,衙门值房里就剩下了兄弟二人,与在门外看守的郑季等侍卫。
“太子这是釜底抽薪!”
汉王将文书拍在案上,气急败坏道:“他用漕粮、丝绸和瓷器犒劳军户,军户们有了不要钱的丝绸,商贩的东洲棉布就没人要了!”
朱高燧却沉默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枚东洲的优质银矿石,这是一枚黄豆粒大小的辉银石。
“丝绸和瓷器能当饭吃吗?只要我们让商贩告诉三镇的官兵,六十斤粟米不仅能换半匹东洲棉布,还能换一枚含银量高达九成的辉银石。”
他的言外之意是边军将士用银矿石打银首饰,送给家中母亲或妻女,绝对比江南的丝绸更体面!
就算不打首饰,当成碎银子用,也一样能花掉!
汉王顿时大喜,但又愣了愣神,皱眉道:“三弟,府库目前只有一百多斤辉银石,这该如何是好?”
“可以用二钱重的碎银子代替。”
朱高燧早就想好了对策,不假思索的说道:“咱们的要的稳住军心,确保三镇防线固若金汤,以防备瓦剌的突然袭击。”
五月二十九日。
申时一刻,太阳西斜。
顺天府,金陵城,文华殿。
朱高炽收到北京的消息时,正在看朱瞻基的新战报。
战报上说,北征军探马获悉瓦剌数千人东行,朱棣派遣都督刘荣率精骑追击,斩获不少,算是首战大捷。
可是朱高炽的心思并不在漠北的胜利上,他盯着另外一份密报:“三镇军户收了漕运丝绸,但依旧疯抢东洲棉布”。
接着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了旁边的战报上,将“大捷”二字染成了暗红色。
杨士奇连忙扶住朱高炽,递上参汤,温声道:“殿下别急,我们还有办法!”
朱高炽摆摆手,接过参汤喝了一口,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叹息道:“没用了,老二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斗到底。”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柳絮,低声道:“士奇,你说父皇这次亲征,真的能打败瓦剌吗?”
杨士奇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太子不是在担心漠北的战局,而是在担心如果朱棣打赢了瓦剌,汉王留守北京有功,朱棣会如何封赏汉王?
到时候,一个与北方边疆将领关系密切,又有支持汉王的赵王朱高燧在海外掌控银矿,这样的汉王必定成为未来大明新君的最大威胁!
即便东洲远在三万里之外,朱高燧帮不到汉王,但谁就能保证汉王不会勾结北方边将,在朱棣百年之后也来个“靖难”,把他杨士奇当成奸臣?
人总是会把对手想象成最阴险歹毒的样子,哪怕是朱高炽、杨士奇也不例外。
六月初。
朱棣率领大军抵达撒里怯儿。
而刘荣率领的先锋再次与瓦剌军在三峡口交战,从俘虏处得知马哈木主力在三峡口向西一百里外的忽兰忽失温,于是朱棣命令急行军。
四日后,朱棣亲率大军抵达忽兰忽失温,与瓦剌主力进行决战。
六月的草原燥热难耐,空气里弥漫着马粪与尘土的腥气,远处狼群的嗥叫被热风撕成碎片。
瓦剌军在山坡上插满狼头旗,马哈木的黄金头盔在烈日下灼人眼目。
瓦剌三首领马哈木、太平、把秃孛罗率领三万瓦剌军屯驻在山上拒守,朱棣先派出骑兵挑战,引诱瓦剌军队下山,随后三面出击。
接着,朱棣命令安远侯柳升发神机铳炮轰击瓦剌军阵。
当柳升点燃神机铳时,上百门神机铳齐鸣的炸雷声震耳欲聋,惊飞了山坡四周的秃鹫,铅弹砸进马群之后,不少瓦剌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大片的血雾混着烟尘瞬间腾空。
上百门神机铳齐鸣之后,数百瓦剌骑兵被击毙,瓦剌军阵一时间大乱。
最后,朱棣亲自率领精锐骑兵攻击,并以陈懋、王通攻其右翼,李彬、谭青攻其左翼,激战良久,大败瓦剌部。
郑亨中箭后仍挥刀冲锋,箭杆穿透肩胛却浑然不觉,只是嘶吼着劈翻迎面冲来的瓦剌兵,大吼着道:“来啊,都来啊!你爷爷我还没杀够!”
鲜血顺着箭杆滴落,染红了他脚下的草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