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朱高燧、朱瞻堂父子送朱棣回到了码头上。
“父皇请留步,儿臣出发了!”
朱高燧领着朱瞻堂向朱棣行跪拜大礼道。
朱棣沉默着,受了朱高燧父子的大礼。
起身后,朱高燧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决然的转身走向跳板,开始登船。
朱瞻堂刚要跟着上船,朱棣却突然开口道:“堂儿留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正走在跳板上的朱高燧闻言后脸色瞬间发白。
朱棣却不管周围人如何看,他眼中含泪,笑着走过去摸着朱瞻堂的头。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他的臆想。
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这孙儿的眉眼,像极了他年轻时的模样,比朱瞻基更像!
“东洲蛮荒,爷爷舍不得你跟着受苦。等过几年你爹把生番赶跑了,王城也建好了,到时候爷爷派莒国公送你过去。他麾下的亲兵都是跟着你爹北征过的老弟兄,断不会让你受委屈。”
朱棣摸着朱瞻堂的头,眼中尽是不舍。
朱瞻堂天生聪慧,机敏过人,立刻跪下道:“孙儿遵旨!”
他偷偷抬眼,看见朱高燧的手紧紧攥着那块羊脂玉佩。
从朱高燧的反应来看,应该听懂了朱棣的话外之音,留下朱瞻堂既是“人质”,也是“后手”。
太子朱高炽和太孙朱瞻基站在码头的人群里,交换了一个眼神。
另一边,朱高燧被韦兴扶着踏上跳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看见朱棣眼中的算计,怕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发出内心的怒吼。
直到踏上甲板,他才猛地转身。
只见朱棣正站在码头,黑虎皮袍被风吹得鼓起,像一只即将展翅的孤鹰。
父子俩四目相对的瞬间,朱棣抬起手,做了一个“保重”的手势,随即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朱高燧望着朱棣决绝的背影,抬手捂住脸,滚烫的泪水从指缝间涌出,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似乎瞬间凝结成了冰渣。
“徒儿无需多虑,陛下留小殿下在身边,乃是为了东洲的将来。”
姚广孝的声音鬼魅般在朱高燧耳边响起。
朱高燧抬手抹掉眼泪,赫然转身,如见神仙,震惊道:“老师如何在此?”
“老衲答应陪同殿下去东洲,自然不会食言。”
姚广孝双手合十道:“倒是殿下,想好到东洲之后,如何拓土开疆,如何建国立制吗?”
“还请老师教我。”朱高燧拱手道。
姚广孝抚须笑道:“此事不急,待启航后,老衲慢慢与殿下细说。”
“三弟,起风了,该扬帆了。”
就在这时,汉王的声音从岸边的码头传来。
朱高燧听到后,当即给旁边的胡宏使了一个眼色。
胡宏会意,抓起船舷边的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吹响。
附近宝船上的传令旗手听到靖海号宝船上的号角声,纷纷挥舞令旗,指挥本船水手吹响号角。
“呜呜”的号角声撕破海面。
数十艘宝船与上百艘大帆船同时升起风帆,犹如一群挣脱牢笼的巨大海兽,数百商船如跟随在大海兽边上的小型海兽,缓缓驶离月港,朝着茫茫大海深处驶去。
码头上。
朱棣望着船队逐渐驶离月港,船帆在风中展开,好似一群展翅的灰鹤,渐渐消失在海天尽头。
直到再也看不见船影,他也没有回头,却悄悄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
跟在朱棣身后的朱瞻堂,悄然看见那手帕上沾着一滴被海风吹落的泪珠。
朱棣收拾好心情,缓缓停下脚步,待朱瞻堂落后他半个身子时,才继续抬步前行。
“走,回行在。爷爷教你看《孙子兵法》。”
半个月后。
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金陵城,文华殿。
朱高炽坐在暖炉边,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却久久没有捻动。
窗外的雪下得正紧,太液池的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映着宫殿的灯火,像一块巨大的玉镜。
谁也没想到,三月中旬的金陵城竟然会下雪!
“皇爷爷今日在武英殿留了瞻堂,还赏了他一块出入禁中的金牌。爹在担心什么?”
朱瞻基端着一碗姜汤走进来,碗沿冒着热气,轻声问道。
“你皇爷爷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他留瞻堂在身边,说是‘舍不得孙子受苦’,你信吗?”
朱高炽接过姜汤,却没有喝,只是望着袅袅升起的雾气,寻思道:“瞻堂这孩子天生聪慧,少年老成,长大了或许比你三叔更厉害。你皇爷爷留下他,这是想制衡谁?”
“爹是说皇爷爷在防着我们?”
朱瞻基的手猛地一颤,姜汤瞬间溅的袖口上、手腕上都是,烫得他眉头直皱。
“是防着所有人!”
朱高炽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皇爷爷这一辈子都在跟人下棋,跟臣子们下,跟草原人下,现在又跟我们下。他让你三叔去东洲,是为了东洲的银子。留瞻堂在身边,是怕你三叔不派人运银子回来。承诺让李远护送瞻堂去东洲,是为了让你三叔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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