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头，一家装修精致、氛围安静的西餐厅角落里。
新条茜心情颇好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对面坐着的是面无表情、坐姿僵直的安奇，桌上摆满了食物，但安奇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盘冷掉的意面，一动不动。
“吃啊，安奇。”
茜用叉子指指他的盘子，语气轻快，“今天你可是立大功了，把那个讨厌的古利特又揍趴下一次！这是奖励你的！”
她说着，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对白天的战果非常满意。
安奇闻言，这才缓慢地拿起叉子，开始机械地将面条送进嘴里，咀嚼的动作看不出任何滋味，更像是在执行命令。
茜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有趣极了，一种掌控感油然而生。她玩心忽起，在桌下悄悄脱掉了右脚的鞋，穿着黑色长筒袜的脚轻轻抬起，隔着裤子，在安奇的小腿上若有若无地蹭了蹭，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狡黠笑容，想看看这个木讷的兵器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安奇只是咀嚼的动作微微停顿了零点几秒，随即恢复正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被桌布不小心拂过，茜顿感无趣，撇撇嘴，把脚收了回来，重新穿好鞋。
“真是个木头疙瘩，没意思。”
她把这小小的挑逗视为对奴隶的恩赐，但对方毫无波澜的反应让她有些扫兴，同时也更坚定了“他只是个工具”的认知。
为了打破略显沉闷的气氛，也可能是想再确认一下自己的造物权，茜想起了白天偷听到的对话，随口提起：“对了，安奇，今天学校里那几个家伙还在猜，说怪兽会不会是人变的呢，真好笑。”
安奇终于有了点不同的反应，他抬起头，那只露出的独眼看向茜，声音平淡无波：“那我……是人，还是怪兽？”
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带着一丝宠溺又居高临下的语气回答：“你当然是怪兽啊！是我最厉害、最特别的怪兽！不然怎么能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饭呢？”
在她心里，安奇与其他一次性消耗的怪兽并无本质区别，只是更耐用、更听话而已。
这种关系，更像主人与一件称心工具、乃至与宠物奴隶之间的关系，新条茜只需要给予奖励就行了，而他安奇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安奇听完，重新低下头，默默吃面，不再言语，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难以察觉的东西，极快地闪过，又迅速湮灭。
旧货店的地下基地里，气氛则要沉重得多。
裕太在床上昏睡了将近半天，才悠悠转醒，脸色依旧苍白，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内海一直守在旁边，见他醒来，连忙递过水，关切又带着急切地问：“裕太，你感觉怎么样？那个怪兽……真的那么强吗？连你和武士先生联手都……”
裕太靠在床头，虚弱地摇摇头，脸上带着愧疚和困惑：“也不完全是，内海，其实，当武士先生把圣剑给我的时候，我感觉力量是足够的。
但是内海，你之前不是说，怪兽可能是人变的吗？我一想到这个，出手的时候……就怎么也没办法用尽全力，而且我还听见那个怪兽说话了，我怕……万一真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的不安和自责，内海那句未经证实的猜测，成了他战斗中无形的枷锁。
一旁的六花本来正在检查Junk电脑的线路，听到这话，猛地转过身，一直压抑的怒火和担忧终于爆发了：
“内海将！你看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很少这样大声说话，胸口微微起伏，“不管它以前是什么！现在它在破坏城市！它在伤害甚至可能杀死无辜的人！就算是又怎么样？你就要裕太手下留情？然后等着它把我们都毁掉吗？你忘了那些消失的同学了吗？你还想再经历一次，甚至更糟的事情吗？！”
六花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她亲眼见过城市被破坏、熟悉的人被抹除，那种无力感和恐惧感此刻化作了对内海天真想法的愤怒。她不想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一直靠在角落看戏的沈夜，觉得时机到了。他轻笑一声，适时地插话，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和煽风点火的味道：“就是啊，内海大学者，你为什么就那么确信是人变成了怪兽，而不是怪兽拥有了灵智呢？
今天要不是古利特命大，加上叫圣剑救场，你现在就不是在这聊天，而是在给裕太收尸了——哦不对，说不定连尸体都找不到，直接被消失了。”
他顿了顿，换上一副更务实的口吻，继续落井下石：“退一万步讲，就算那怪兽以前是人，现在它也是个只会搞破坏的怪物。
你不干掉它，它就会干掉更多人，你这婆婆妈妈的同情心，除了害死自己人，屁用没有，这叫优柔寡断，是种病，得治。”
沈夜根本不在乎怪兽是不是人变的，他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拱火，看内海被怼得无话可说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趣，同时也想进一步打击这种不切实际的善良，确保下次古利特不会再因为这种可笑的原因而发挥失常。
内海被六花和沈夜两人夹枪带棒的一顿怼，尤其是沈夜那句收尸和害死自己人，戳到了他内心最害怕的点，顿时面红耳赤，张着嘴想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沈夜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心里暗爽：“对，就这样，认清现实吧，天真的小鬼。这个世界可不是靠爱和幻想就能活下去的。”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
裕太见气氛僵住，挣扎着坐直身体，当起了和事佬，“这次是我不好，不够坚决……下次，下次我一定不会这样了，内海君也是担心我，六花和沈夜同学……也都别生气了。”
六花看着裕太虚弱还努力打圆场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火气消了大半，转身继续默默检查线路。
沈夜见目的达到，也见好就收，耸耸肩，重新靠回墙上，摆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盘算着下次该怎么帮助古利特更有效率地打败怪兽，顺便让自己多吸点能量。
基地里暂时恢复了平静，但一场关于原则和生存的激烈冲突所带来的涟漪，却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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