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坡。
这是一个听上去颇有诗意的名字,但此刻,这里只有肃杀。
白驰率领的三千锐士,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潜伏在这片赵军后方的山坡之上。按照计划,只要中军大营的战鼓声一起,白驰便会从赵军的背后,狠狠地刺入其心脏。
十八岁的白驰,伏在草丛中,心脏因紧张和期待而剧烈地跳动着。这是白驰第一次,执行如此重要的、足以左右整个战局的任务。父亲,终于将真正的信任,交到了白驰的手上。
“咚——咚咚——咚!”
来了!
秦军中军大营的战鼓声,如同滚滚惊雷,响彻云霄。
“就是现在!”白驰猛地站起身,抽出腰间的佩刀,刀锋直指山下那片灯火通明的赵军大营,“全军,随我冲锋!为了大秦!”
“为了大秦——!”
三千锐士,如同下山的猛虎,带着积攒了数月的怒火与战意,朝着赵军的后心,狂奔而去。
然而,当白驰率军冲入赵军大营时,迎接他们的,不是想象中的混乱与惊慌。
而是一排排早已严阵以待、闪着寒光的长枪,和一张张挂着冰冷笑容的、属于赵国精锐“陷阵营”的脸。
“不好!有埋伏!”白驰心中一沉。
但为时已晚。
赵军的营帐,如同被拉开的幕布,露出了后面那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包围圈。无数的赵军,从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与此同时,长平谷地正面战场。
当白暮下令全军出击时,原本节节败退的赵军,忽然如同换了一支军队。后军变前军,守势变攻势。老将廉颇,竟是以退为进,诱敌深入,在正面战场,也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口袋。
秦军的攻势,一头撞在了铁板之上。
帅帐之内。
“报——!大帅,我军攻势受阻,赵军主力正在疯狂反扑!”
“报——!大帅,少将军所部,在百里坡遭遇赵军陷阵营主力埋伏,已被重重包围!”
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致命的军报,几乎在同一时间,摆在了白暮的面前。
帐内诸将,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大秦的军神。
白暮站在沙盘前,面无表情。没有人能看清,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个最简单,也最残酷的选择题。
是救儿子,还是救大军?
救儿子,则中军必乱,秦军主力将在此地,被廉颇一口吞下,大秦一统天下的伟业,将就此终结。
救大军,则必须牺牲掉那支深入敌后的孤军,用那三千人的性命,为大军的重整与撤退,争取最宝贵的时间。
白暮的手,在袖中,死死地攥成了拳。
许久之后,白暮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得,仿佛不属于自己。
“传令王翦、蒙武,命二人不惜一切代价,稳住正面战线,逐步后撤,重整阵型。”
“传令……”白暮顿了顿,闭上了眼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出那句,足以压垮一个父亲的将令,“……传令白驰。”
“命其所部,死守百里坡,不许后退一步。直到……我军主力,安全撤离。”
“大帅!”帐内有将领,忍不住惊呼出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将令,意味着什么。
白暮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再无半分情感,只有属于统帅的、绝对的冰冷。
“执行军令!”
百里坡。
血战,已经持续了两个时辰。
三千秦军锐士,如今,只剩下不到五百人。他们背靠着背,围成一个最后的圆阵,脚下,是堆积如山的、敌人的尸体。
白驰的身上,也已满是伤口。虎卫甲,早已被鲜血染红。手中的长刀,砍得卷了刃。
一名传令兵,拼死冲破重围,将一道染血的令箭,交到了白驰手中。
白驰打开令箭,看着上面那行熟悉的、父亲的字迹,笑了。
那笑容里,有释然,有骄傲,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他想起了洛邑府中的妻子,想起了那个还未出世、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他原本,是想活着回去,亲手抱一抱的。
“看来,是没机会了。”
父亲的最后一课,白驰终于,学完了。
“兄弟们!”白驰将令箭高高举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大帅有令!命我等,死守此地!”
残存的数百名秦兵,看着那道年轻,却无比坚定的身影,没有半分恐惧,眼中,反而燃起了最后的光芒。
“我等身后,是五十万大秦的袍泽!是陛下的万里江山!”
白驰扔掉手中的卷刃长刀,从地上,捡起一杆断裂的长枪。
“今日,我白驰,与诸君,共死于此!”
“风!风!大风!”
最后的数百名秦兵,用生命,发出了大秦锐士最雄壮的怒吼,主动迎向了那无边无际的、黑色的铁流。
……
三日后,秦军主力,成功撤回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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