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巡的车队,在抵达东海之滨后,并未立刻返回。
赢玄,似乎是在等。
等一个,永远不会有回音的消息。
三个月过去,派往海外仙山的楼船,杳无音信,如泥牛入海。
而赢玄的身体,却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垮掉。
长年服用那些虎狼之药,早已将的五脏六腑,侵蚀得千疮百孔。如今,不过是靠着一些名贵的参汤,强行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一日,又有一名地方上寻来的方士,信誓旦旦地,为陛下献上了一枚号称能“起死回生”的仙丹。
丹药,呈诡异的紫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剧毒。
可赢玄,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御医的拼死劝阻,颤抖着,将那枚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没有奇迹发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在赢玄的腹中炸开。
“噗——”
赢玄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仰面倒下。整个人,如同一条离了水的鱼,剧烈地抽搐着。
“陛下!”
“快传御医!”
整个行宫,瞬间乱作一团。
当御医们连滚带爬地赶到时,七十六岁的始皇帝,已经气息奄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陛下……陛下龙体……已是……油尽灯枯,还请陛下……准备后事吧……”老御医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死灰。
“滚!”
赢玄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嘶吼。
那双早已浑浊的眼睛,在这一刻,竟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光。
赢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地抓住身边,禁军统领的手臂,那力道,大得让这位先天高手的骨头,都隐隐作痛。
“去……”赢玄的口中,涌出黑色的血沫,“去清风观……不,去天下任何一个角落……把先生,给朕,找回来!”
“就算……就算是绑,也要给朕……绑回来!快……快去!”
说完这句,赢玄的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一道最高等级的、十万火急的密令,从行宫发出,传遍了整个大秦帝国。
帝国最精锐的影子卫队,最快的驿马,最广的情报网络,在这一刻,都为了同一个目标,疯狂地运转起来。
寻找,孔明先生。
他们,在找一个,早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他们去了清风观,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有满院的荒草。
他们去了当年孔明先生在南郑的故居,那里,也早已换了主人。
他们根据蛛丝马迹,查到,在越国的某个渔村,曾有过一个医术高超的郎中“阿生”。可当他们赶到时,只找到了几位,对那位“活菩萨”,感恩戴德的老人。
他们又查到,在荆国的某个船行,曾有过一个手艺精湛的木匠“阿陆”。可当他们找到船行时,那位木匠,也已在数年前,飘然远去。
他们,在找一个幽灵。
一个,活在这片土地上,却又仿佛,从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幽灵。
藏幽谷。
吴长生盘膝坐在那棵“神苗”之下。
那枚莹白的果实,如今已是光华内敛,不再散发异香,仿佛一颗最普通的水果。但吴长生知道,其内里所蕴含的、足以让凡人脱胎换骨的能量,已经达到了顶峰。
成熟了。
吴长生能感觉到,外界,那张以“大秦”为名的网,正在疯狂地,搜寻着自己。
吴长生也能感觉到,千里之外,那股曾如日中天的帝王气运,如今,已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熄灭之前,那最后的执念,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线,跨越千山万水,与吴长生,连接在了一起。
吴长生,本可以,不理会。
只需摘下这枚果实,服下,便可彻底斩断与这凡尘俗世的,最后一丝因果。
可吴长生,最终,还是站起了身。
画,就要画完了。
画师,总该在落款之前,再看自己的作品,最后一眼。
吴长生走出藏幽谷,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只是随意地,走在一条通往东方的官道之上。
半日后,一队风尘仆仆、盔甲上满是泥浆的骑士,从远处,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是当今的禁军统领,一个气息比当年的赵千,只强不弱的先天巅峰高手。
当看到官道中央,那个一袭青衫、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的青年时,禁军统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长嘶。
找到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这里,不期而遇。
禁军统领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狂喜,随即,被一种猎人般的警惕所取代。
陛下的命令,是“就算绑,也要绑回去”。
“结阵!”禁军统领低喝一声。
数十名大内高手,瞬间散开,将吴长生,隐隐地,包围在了中央。一缕缕冰冷的杀机,锁定了吴长生的周身要害。
禁军统领翻身下马,手,缓缓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只要眼前这人有半分异动,迎接的,将是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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