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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项目第一次联调成功的振奋,如同强效兴奋剂,支撑着团队挺过了接下来更为严苛的极限测试阶段。模拟仓库被改造得愈发“恶劣”——故意引入大功率无线路由器制造干扰,用电机模拟工业环境噪声,甚至在场地内泼洒水雾模拟潮湿环境对射频信号的影响。音频测试素材也从单一的钟声,换成了梁安提供的、包含极端高低频、快速瞬态和复杂混响的真实乐章片段。
问题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潮湿环境下,某个通道的接收信号强度会周期性衰减;在复杂电磁干扰下,时钟同步偶尔会出现微秒级的漂移,导致多通道声音的“相位”出现不易察觉但足以破坏沉浸感的错位;当八个“声音对象”同时高速运动并交互时,系统的实时运算资源一度濒临过载。
每一次测试失败,都伴随着海量的日志数据和激烈的技术讨论。方启维团队几乎重写了无线芯片固件的调度核心,赵栋的算法小组则开发了一套动态自适应码率和前向纠错策略,根据实时信道质量调整传输策略。硬件团队甚至为每个接收模块加装了屏蔽罩和定向天线。
压力不仅来自技术。梁安的艺术团队每隔两周就会从北京飞抵上海,聆听测试进展。艺术家对声音的敏感度远超仪器,他们能听出工程师用频谱仪都未必能清晰定位的、因极微小延迟差异造成的“声像模糊感”。
“这里,声音从左到右移动时,中间有一段‘发虚’,不像一个实体在运动,像是散开了。”梁安的音频总监戴着监听耳机,在控制台前精确地指出问题,“我们需要的是‘一颗水银珠’的质感,不是‘一捧沙’。”
这种基于艺术直觉的、近乎玄学的反馈,起初让工程师们颇感头疼。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开始学会将这种感性的描述,翻译成技术参数去理解和解决——所谓的“发虚”,可能对应着多普勒效应模拟不足或某个频段的相位响应不平坦。
艺术与工程的语言,在无数次碰撞与翻译中,艰难地寻找着共通点。
就在“天籁”团队在极限领域奋力跋涉时,消费级产品线“涟漪E1”的推进,遇到了另一种性质的烦恼。
基于与“聆思”联合开发的新一代蓝牙芯片,“涟漪E1”的工程样机在音质和延迟上确实做到了同类领先,华声标志性的声学调校使其声音风格在一众“白开水”或“动次打次”风格的TWS耳机中脱颖而出。然而,在产品化过程中,细节问题层出不穷。
首先是佩戴舒适度和稳定性。为了追求音质,初版样机采用了相对较大的动圈单元和腔体,导致长时间佩戴会有胀痛感,且运动时容易脱落。ID(工业设计)团队与声学团队发生了激烈争论,一方要求为舒适让步,缩小腔体;另一方则坚持音质优先,认为可以靠优化耳塞套材料解决。
其次是续航。为了实现低延迟和高音质,芯片功耗高于预期,导致单次续航勉强达到4小时,加上充电盒勉强满足一天使用,这与市面上主流产品动辄6-8小时的单次续航相比,成了明显短板。
最后是成本。定制芯片、精选单元、复杂的腔体结构,导致BOM(物料清单)成本远高于最初的预估。小李拿着成本核算报告,眉头紧锁:“林总,按这个成本,我们定价必须上探到千元以上,才能保证合理毛利。但这个价位段,我们要直接面对国际大品牌的降噪旗舰产品,我们的品牌拉力……够吗?”
消费电子产品的竞争,是音质、设计、佩戴、续航、价格、品牌等多维度的综合比拼。 “涟漪E1”在长板(音质)上足够突出,但在短板(佩戴、续航、成本)上也相当明显。
林烨同时聆听着“天籁”和“涟漪”两条战线的汇报。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同时指挥一场特种部队的敌后渗透(天籁)和一场大规模兵团的正面对决(涟漪)。前者追求极致的任务达成,可以不计成本、不拘常规;后者则要求均衡的实力、精准的时机和高效的资源利用。
他必须做出权衡和决策。
对于“天籁”项目,他给予了无条件的支持。“继续投入,按艺术家要求的标准去攻克。哪怕最终这套系统成本高昂到无法商业化,它带来的技术积累和品牌高度,也值回票价。”他甚至在一次项目会上提出,“不要只想着完成音乐会,要想着这套系统未来能否催生出新的艺术形式或专业应用场景。”
对于“涟漪E1”,他的要求则现实得多。“成立专项优化小组,目标是在两个月内,解决佩戴和续航的突出问题,成本控制也必须拿出可行方案。音质是我们的根,不能丢,但必须在用户体验和商业可行性上找到最佳平衡点。我们不需要一个完美的‘工程样品’,我们需要一个能赢得市场的‘商品’。”
这种并行的、截然不同的管理思路,对林烨的领导力提出了新的考验。他需要频繁切换思维频道,既要能理解“天籁”工程师们对几个微秒延迟的执着,也要能拍板“涟漪”产品经理关于耳塞套硅胶硬度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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