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毫厘”与“斤两”的并行计算中悄然流逝。“天籁”与“涟漪”,这两艘航行在截然不同海域的船,各自迎着风浪,驶向既定的目标。
“天籁”项目进入了最后的集成与压力测试阶段。团队离开了模拟仓库,进驻《声墟》音乐会真正的演出场地——那座位于黄浦江畔、由旧发电厂改造而成的“回声艺术空间”。巨大的挑高空间、裸露的钢铁结构、复杂的水泥管道,在赋予场地独特工业美感的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射频信号挑战。无处不在的金属对电磁波的反射与遮挡,使得无线信号的覆盖和稳定性变得极难预测。
第一次全系统实地演练,堪称灾难。十二组扬声器中,有四组在不同时段出现间歇性断流或严重噪音;声音对象在移动至某些特定区域(如巨大的钢梁下方)时,轨迹会突然“跳变”或“卡顿”;更糟糕的是,系统偶尔会完全失锁,需要手动重启。
梁安和艺术团队在现场,全程沉默地见证了这一切。虽然没有责备,但那种无声的失望,比任何批评都更让工程师们感到压力巨大。
“问题比预想的复杂。”方启维连夜分析数据后,面色凝重,“场地结构形成了复杂的多径效应和信号盲区。我们之前的抗干扰算法主要是针对‘主动干扰源’,对这种由环境结构造成的‘被动干扰’估计不足。”
“必须引入实时环境感知和动态路由。”赵栋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方案,“让每个音频发射和接收节点,都具备简单的环境信号质量探测能力,系统中央控制器实时收集这些数据,动态调整每个‘声音对象’的传输路径和备用链路,就像……智能交通系统避开拥堵路段一样。”
这个方案意味着软件架构的重大修改,甚至部分硬件模块需要增加额外的探测电路。时间只剩下两个月。
林烨听取了汇报。他没有问“能不能做到”,而是直接问:“需要什么资源?”
“人,最顶尖的信号处理和网络算法工程师,现在就要。”赵栋回答。
“给。”林烨毫不犹豫,“从其他项目抽调,对外招聘,找合作方借调,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周内,我要看到加强后的核心团队到位。预算单独追加。”
就在“天籁”团队为了征服独特的物理环境而展开新一轮攻坚战的同时,“涟漪E1”项目也来到了决定最终产品形态的“审判日”。
经过数轮优化,佩戴舒适度通过重新设计腔体轮廓和采用新型亲肤硅胶得到了显着改善,但代价是内部声学结构被迫微调,经盲听测试,极高频的延伸和空气感有可感知的轻微损失。续航方面,通过采用新电芯和进一步优化电源管理,将单次续航提升至4.5小时,充电盒可提供额外2.5次充电,勉强达到主流水平,但充电盒体积因此增大了15%。成本核算下来,依然居高不下。
摆在林烨和小李面前的,是三个最终方案选项:
A方案:坚持最佳音质和原设计,接受续航短板和较高定价(1299元),主打“音质发烧友”小众市场。
B方案:在音质上做轻微妥协,优化续航和佩戴,控制成本,定价999元,力求在主流中高端市场与国际品牌次旗舰竞争。
C方案:大幅精简设计和用料,使用公版方案,主打性价比,定价599元,冲击大众市场。
会议室里,产品、市场、研发、供应链负责人争论不休。支持A方案的人认为,华声的品牌根基就是音质,不能自毁长城;支持B方案的人认为,TWS耳机是大众消费品,必须平衡,华声需要靠这款产品打开无线市场大门;支持C方案的人则认为,品牌认知需要时间,先用高性价比产品抢占份额和用户入口更重要。
小李倾向于B方案,认为这是最具商业潜力的折中选择。但他也担心,这个“折中”会不会让产品变得平庸,失去华声的特色。
林烨静静地听着所有人的发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他面前摆着三个方案对应的工程样机。他逐一拿起,戴上,聆听同一段音乐。A方案的声音确实更加开阔、细腻,有种“星曜”系列一脉相承的精致感;B方案的声音稍显内敛,但依然干净扎实,普通人很难听出差别;C方案的声音则明显粗糙、平面化。
他又轮流佩戴,感受其重量和贴合度。A方案仍有轻微胀感,B方案最为舒适轻盈,C方案轻但塑料感强。
他放下耳机,环视众人。
“我们做‘涟漪’,是为了什么?”林烨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众人一愣。
“是为了证明我们能把TWS耳机的音质做到最好吗?有一部分是。”林烨自问自答,“但更重要的是,我们希望通过‘涟漪’,让更多习惯了‘听个响’的用户,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无线耳机的声音可以如此不同,可以带来如此真实的愉悦和感动。我们是在播撒‘好声音’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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