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第一次看见那双绣花鞋,是在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古玩市场角落。
那是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满是尘土的旧物摊上。她本是随意逛逛,目光却被一只老旧樟木箱子里的那一抹灼目的红牢牢抓住。
那是一双极其精美的民国式样绣花鞋。鞋型纤巧,鞋尖微微上翘,鞋面是顶级的暗红色丝缎,光滑得像凝固的血。上面用金线细细绣着并蒂莲的图案,莲开并蒂,枝叶缠绕,针脚细密得惊人,在昏黄的光线下,金线流转着幽暗的光泽。鞋底是上好的千层软木,纳得结结实实,却异常干净,仿佛从未沾过地。
卖鞋的是个满头银发、满脸褶皱的老太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坐在小马扎上,眯着眼睛打量着她。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像是审视,又像是……一种隐秘的期待。
“姑娘,看看?”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像枯叶摩擦。
“这鞋……真漂亮。”苏晴忍不住伸手去摸,丝缎冰凉顺滑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是啊,老物件了。”老太太慢悠悠地说,“是以前大户人家小姐的嫁妆呢。这鞋……挑人。”
苏晴没太理解“挑人”的意思,只觉得这鞋子仿佛有种魔力,吸引着她。她问了价钱,便宜得让她惊讶,几乎是半卖半送。
“它跟你有缘。”老太太接过钱,仔细叠好塞进怀里,又深深地看了苏晴一眼,“记住,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穿了,就别后悔。”
苏晴当时只沉浸在捡到便宜的喜悦里,并未深究这话中的寒意。她将鞋子小心地包好,像得了一件珍宝,兴冲冲地回了家。
她独居在一套老公寓里。当晚,洗漱完毕,她鬼使神差地拿出了那双红绣鞋。在卧室温暖的灯光下,鞋子红得更加妖异。她忍不住脱下拖鞋,将自己的脚伸了进去。
不可思议的合脚。
仿佛这鞋子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包裹着她白皙的脚踝,衬得脚型愈发秀气。她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脚下的红鞋像两团跳跃的火焰。
心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她开始做梦。
不是一个模糊的噩梦,而是一个极其清晰、身临其境的梦。
梦里,天色昏沉,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她穿着那双红绣鞋,身上却不是自己的睡衣,而是一身沉重、刺绣繁复的猩红嫁衣!头上盖着厚重的红盖头,视线所及只有脚下有限的一片地面。
唢呐声尖锐地响起,吹奏的却是她从未听过的、凄厉悲凉的调子,丝毫没有喜庆之感。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脚下是泥泞不堪的土路,冰冷黏湿的泥土试图透过薄薄的鞋底钻进她的脚心。
她能感觉到花轿就在前面,一顶同样猩红得刺目的轿子,由几个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抬着。他们的脚步踩在泥水里,却诡异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那催命般的唢呐声,在死寂的空气中回荡。
她不想上去,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惧和悲伤,但身体不听使唤。就在她快要走到轿门前时,一股冰冷的、带着水腥气的风猛地掀起了盖头的一角——
她惊醒了。
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后背。窗外天光微亮,房间里一切如常。
是梦。一个太过真实的梦。
她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床尾。下一秒,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那双应该被她好好放在鞋盒里的红绣鞋,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她的床前。
鞋尖,对着床。
丝缎鞋面上,沾着几点尚未干透的、深褐色的泥点。
苏薇尖叫一声,一把将鞋子扫到地上,冲过去打开所有的灯。她蜷缩在沙发里,直到阳光彻底照亮房间,才敢靠近那双鞋。
她仔细检查,鞋底干净,鞋面上的泥点也不见了,仿佛那只是她噩梦初醒时的幻觉。她甚至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梦游了。
她把鞋子重新锁进鞋盒,塞进衣柜最深处,决定再也不碰它们。
可事情并没有结束。
第二天晚上,同样的梦,再次降临。同样的唢呐,同样的泥路,同样的猩红轿子,同样的无力抗拒。这次,她在被牵引着走向轿子时,低头看见了自己脚下的红绣鞋,鞋面上精致的并蒂莲,在昏暗中仿佛活了过来。
醒来,她第一眼就看向床尾——空空如也。
她心存侥幸,以为噩梦过去了。直到她下床,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正是那双红绣鞋!
它们不是摆在床前,而是……一只在床边,另一只则在门口,仿佛有人穿着它们走了几步,又随意脱下了。两只鞋的鞋尖,都朝着卧室门外的方向。
苏晴彻底慌了。她抓起鞋子,想把它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可当她走到垃圾桶旁,举起手,却怎么也扔不下去。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么漂亮的鞋,扔了多可惜……也许,也许只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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