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一层青灰色的薄纱,笼罩着雾隐村的祠堂天井。林秋屏住呼吸,用颤抖的手指撬开侧窗的木栓。当他目光落进祠堂内部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九具人形蜡像围成诡异的环形,面朝天井跪拜。它们身形矮小,显然是孩童模样,面部轮廓模糊不清,仿佛被人用手掌抹去了五官。烛火在微风中摇曳,蜡像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变形,宛如活物般缓缓蠕动。空气中弥漫着蜂蜡与霉味混合的怪异气息,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林秋的目光越过蜡像,死死锁定在天井中央的供桌上。那里躺着的正是他苦苦寻找了七天七夜的妹妹林夏。
她双目紧闭,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半透明蜡质光泽,仿佛整个人正在慢慢融化成蜡像。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乌黑的发间插着七根锈迹斑斑的青铜烛钎,排列方式暗合北斗七星之形。最长的那根正对着她的眉心,以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下陷。融化的蜡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聚成一颗颗浑圆的蜡珠,偶尔滴落在地,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啪嗒”声。
林秋强压下破窗而入的冲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说话声传入耳中。
那声音并非来自妹妹的嘴唇——她双唇紧闭,毫无生气——而是从供桌下方传来。林秋眯起眼睛,借着摇曳的烛光,勉强辨认出供桌下藏着一个半旧的桃木匣子。匣盖虚掩,里面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是十几个小巧玲珑的骷髅头,个个只有核桃大小。
说话声正是这些骷髅头的下颌骨开合间发出的,它们齐声低语,音调诡异而整齐:
“山娘娘要新嫁娘,三更天就来接……山娘娘要新嫁娘,三更天就来接……”
这调子林秋再熟悉不过,正是妹妹失踪前几日反复哼唱的那首古怪小曲。当时他只当是乡野童谣,未曾留意。此刻听来,每个音节都透着令人脊背发凉的邪气。
更令人作呕的是,不时有白色的蛆虫从骷髅头的骨缝中掉落,在桃木匣底蠕动着,形成一片乳白色的蠕动之海。
正当林秋准备行动时,祠堂厚重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浓雾如活物般涌进祠堂,屋檐下悬挂的纸灯笼开始无风自转,随后一个个脱离檐角,排成长龙,朝着后山的方向飘去。灯笼内烛火幽绿,映得雾气也染上了一层诡异的绿光。
林秋浑身一僵,因为他惊恐地发现,那九具蜡像正缓缓抬起头来。蜡制的眼珠里,竟渗出了暗红色的黏稠液体,顺着脸颊流下,如同血泪。更可怕的是,供桌上的林夏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里游动着细密的银丝,直勾勾地看向窗外的林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绝非她本人的诡异微笑。
林秋猛地后退一步,脚下不慎踩断一根枯枝。清脆的断裂声在死寂的夜晚格外刺耳。
祠堂内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骷髅头停止了低语,蜡像停止了移动,连林夏眼中的银丝也瞬间隐去。只有浓雾仍在不断涌入,纸灯笼依旧朝着后山方向飘飞。
然后,林夏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对林秋说了三个字。
“快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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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连退数步,背脊撞上院中一棵老槐树,粗糙的树皮硌得他生疼。就是这一撞,让他从极度的恐惧中勉强回过神来。
七天前,林夏在雾隐村一年一度的“迎山神”祭典上莫名失踪。全村人搜寻整夜无果,村老们却一反常态地阻止林秋报官,只说林夏是被“山娘娘”看中,选去做侍女了,是林家的福分。
这种鬼话林秋自然不信。他暗中调查,发现近三十年来,雾隐村已有八名少女在祭典前后失踪,且都发生在满月之夜。村志中含糊地记载她们“被山娘娘接走”,而每有少女失踪,次年村里的收成就格外好,疫病也会奇迹般消退。
更让林秋不安的是,这些少女的家人事后都闭口不谈,甚至刻意回避他的询问。只有村尾的疯婆婆拉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蜡人开口,新娘梳头,山娘娘要人,三更不留啊……”
此刻,祠堂内的景象比疯婆婆的呓语还要恐怖百倍。林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丢下林夏,无论如何都不能。
正当他准备再次靠近祠堂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林秋迅速闪身躲到槐树后,屏息凝神。
两个模糊的人影提着灯笼从雾中走来,停在祠堂门口。林秋认出那是村里的陈老栓和王神婆,村中祭祀活动的主事人。
“都准备妥当了?”陈老栓的声音沙哑如磨砂。
王神婆探头往祠堂里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蜡像泣血,银丝瞳现,山娘娘已经附在新娘身上了。只等三更时分,花轿来接。”
“这次的新娘体质特殊,山娘娘应该会满意吧?”
“林家这丫头阴年阴月阴日生,命格纯阴,最合山娘娘心意。有了她,村里又能平安三年了。”王神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祠堂门槛上,“这是新娘的嫁衣,待会儿给她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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