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平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钓鱼。
白天钓不过瘾,偏喜欢夜钓。村里人都说他有毛病,大晚上不睡觉往水边钻,也不怕撞上不干净的东西。陈三平总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夜里清静,鱼也大胆,哪来那么多鬼啊神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挑的地方却一次比一次偏僻,一次比一次邪门。
这天傍晚,陈三平照例收拾渔具。妻子李秀兰从灶台边转过头,眉头拧成了疙瘩:“又去?昨儿王老四说水库那边不太平,前几天才淹死个孩子。”
“王老四那张嘴你也能信?”陈三平头也不抬地检查鱼线,“他去年还说后山有狐狸精呢,结果就是只瘸腿野狗。”
“可这回是真的!”李秀兰擦了擦手,从围兜里掏出个红布包,“村东头刘婆婆给的,你戴着。”
陈三平瞥了一眼,是个用红绳系着的小木牌,上面刻着看不懂的符文。“我不要这玩意儿。”
“必须戴上!”李秀兰罕见地强硬起来,“你不戴今晚就别想出门。”
陈三平拗不过,只好任由妻子把红布包挂在他脖子上。木牌贴着胸口,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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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水库离村子三里地,陈三平骑了二十分钟自行车才到。天色已经暗下来,最后一抹夕阳沉在水库对面的山后,把水面染成一片暗红。
他刚支好钓竿,就闻到一股烧纸钱的味道。
顺着味道望去,水库东南角的岸边,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烧纸。火光照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她一边往火堆里添纸钱,一边喃喃自语。陈三平隐约听见“孩子……安心去吧……别怨……”之类的词句。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妻子说的淹死孩子的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乡下地方,哪年不淹死个把人?自己吓自己罢了。
老妇人烧完纸,颤巍巍地站起来,朝水面看了好久,这才慢慢离开。走的时候,她似乎朝陈三平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在暮色中看不真切,却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夜色完全降临了。
陈三平打开头灯,调整好浮标,静静等待鱼儿上钩。周围静得可怕,连虫鸣都没有,只有偶尔的风吹过水面,带起细微的涟漪。他喜欢这种寂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
可今晚的寂静不太一样。
平时夜钓,至少能听见远处村里的狗叫,或是林子里夜鸟扑腾的声音。今晚什么声音都没有,连水库的水都静得像一面黑镜子,映不出星光。
两个小时过去,浮标纹丝不动。
陈三平有些烦躁,换了几种饵料,依然没动静。这不对劲,这水库他来过多次,晚上鲫鱼、鲤鱼活跃得很,不可能一条都不上钩。
就在他准备收竿换位置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头灯的光束划破黑暗,照向声音来源。
光柱落在一堆祭品上——正是傍晚老妇人留下的,苹果、糕点、还有一只烧鸡。而祭品旁边,蹲着个瘦小的身影。
是个孩子。
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深色衣服,背对着陈三平,正伸手去拿祭品里的糕点。孩子的手在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拿起糕点就往嘴里塞,吃得很快,很急。
陈三平松了口气,心想谁家孩子这么不懂事,偷吃祭祀亡人的东西。他清了清嗓子:“小孩,那不能吃,快回家去。”
孩子动作顿住了。
然后慢慢转过头来。
陈三平的头灯正好照在孩子脸上——那是一张泡得发白的脸,眼睛很大,眼珠却浑浊无神。孩子的嘴角沾着糕点碎屑,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接着,孩子起身就跑,却不是朝村子的方向,而是沿着水库边缘,消失在黑暗里。
陈三平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告诉自己,只是光线问题,孩子可能是附近人家的,脸白是因为营养不良……可那笑容,那眼神,分明不对劲。
他摸了摸胸前的木牌,凉意似乎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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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小时,依然没鱼上钩。
陈三平已经决定收竿回家,今晚太邪门了。他刚抓住钓竿,浮标突然猛地沉了下去!
来了!
他精神一振,所有不安暂时抛到脑后,双手握紧钓竿往上一提——好重!
水下的东西力量大得惊人,钓竿弯成了夸张的弧度,鱼线绷得笔直,发出“滋滋”的响声。陈三平又惊又喜,这绝对是个大家伙,说不定是条大青鱼。
他放线、收线,与水下那东西周旋了足足十分钟,胳膊都酸了,那东西的力道却丝毫未减。更奇怪的是,它不像鱼那样左右冲撞,而是一直往下沉,仿佛要把他拖进水里。
陈三平双脚死死蹬住岸边泥土,身体后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就在他准备再次收线时,水下那东西突然改变了方向,不是往深水去,而是横向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鱼线割开水面,发出尖锐的嘶鸣。陈三平被拖得踉跄几步,差点栽进水里。他慌忙稳住身形,却发现那东西正朝着水库中央的一个小岛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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