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木城的寒冬依旧凛冽,但青石巷这方小小的院落里,时间仿佛被一种奇特的、近乎凝固的暖意包裹着,缓慢流淌。一个月的光阴,在无声的清扫、温热的清水、以及每日两顿沉默的饭食中悄然滑过。
每一天,都始于相似的寂静。
天色未明,寒意最浓的时刻,那扇属于清瞳的小屋门扉便会无声地开启一道缝隙。瘦小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溜出,赤着脚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却毫无声息。她拿起角落那把比她矮不了多少的扫帚,开始清扫天井里昨夜飘落的霜花和尘埃。动作依旧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却一日比一日更显专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稳?扫完院子,她便去井边打水,小小的身躯摇动着沉重的辘轳,每一次都绷紧了全身的力气,却从未让水桶倾覆。烧上热水,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她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厅堂角落的小板凳上,目光低垂,像一尊小小的石雕。唯一活动的,是那双金蓝异色的瞳孔,偶尔会悄悄抬起,望向主人紧闭的房门。她在等待那扇门开启的声音,等待主人醒来。
杨随风通常在日头稍高些时才起身。推开房门,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厅堂中央木盆里冒着袅袅热气的清水,和旁边叠放整齐的干净布巾。清瞳会立刻站起身,垂手侍立,依旧沉默,但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似乎被一层更深的、名为“习惯性服从”的麻木取代了一部分。
“早。” 杨随风会简短地招呼一声,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这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固定的“交流”。
接着,便是“早饭时间”。有时杨随风会带着清瞳去巷口的小食铺买些热腾腾的肉包或麦饼。食铺老板最初对这个带着异色瞳小奴隶的客人还有些侧目,但见杨随风神色坦然,清瞳又总是安静得像不存在,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更多的时候,是杨随风自己动手。他的厨艺依旧停留在“能吃”的阶段——熬得过于粘稠的麦粥,烤得时而生时而焦的肉干,或是煮得半生不熟的豆子。但他会做两份,分量相同。
饭桌,依旧是那道无形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壁垒。
杨随风会强硬地将清瞳安置在椅子上。清瞳也从最初的剧烈恐惧、浑身僵硬、无声流泪,变成了现在只是身体微微绷紧,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珍惜地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她依旧不敢主动夹菜,不敢发出一点咀嚼声,像一只警惕的、随时准备逃窜的小动物。杨随风也不再刻意制造声响,只是沉默地吃着。厅堂里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日子平淡如水,却也在这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悄然改变着一些东西。
改变,往往发生在那些微小的意外里。
那天午后,杨随风在厅堂里翻看那本《斗气与魔法基础认知》,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自己无法融合超凡因子的线索(尽管徒劳)。清瞳则在水井边清洗早上的碗筷。
“哐啷——!”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杨随风眉头一跳,放下书卷走出去。只见水井边,清瞳小小的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那双异色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失去了焦距。她的脚下,是一只摔得四分五裂的粗陶碗,碎片和水渍溅得到处都是。
看到杨随风出来,清瞳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她浑身剧烈地一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满是碎瓷片和水渍的地上!
“主…主人…饶命!奴婢…奴婢该死!”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破碎不堪,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她甚至不敢去看那些碎片,只是本能地、高高地伸出自己细瘦的双臂,将衣袖撸起,露出瘦骨嶙峋、布满新旧伤痕的小胳膊,紧闭着眼睛,死死咬着下唇,等待那预料中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疼痛降临。
在奴隶商人的地牢里,打碎一个破碗,等待她的是一顿沾盐水的皮鞭。在模糊记忆中的“家”里,打翻一点汤水,也会招来继母尖利的咒骂和掐拧。恐惧已经刻进了她的骨髓。
时间仿佛凝固了。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只有冰冷的碎瓷硌着膝盖的刺痛和井水浸透裤管的寒意。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没伤到就好。下次小心些。”
清瞳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杨随风就站在她面前,眉头微蹙,目光却并未落在她高高举起、等待责罚的手臂上,而是扫过地上那些锋利的碎瓷片。他弯下腰,小心地避开她的位置,开始用手将那些大块的碎片捡起来。
“起来,地上凉,还有碎瓷。”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清瞳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茫然。没…没打?没骂?只是…只是让她起来?
她呆呆地看着主人捡拾碎片的身影,大脑一片空白。那高高举起的双臂,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无力地垂落下来。膝盖的刺痛和冰冷的湿意提醒着她这不是梦。她懵懵懂懂地、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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