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旭北上的第一个月,在忙碌的适应和彼此的克制思念中平稳度过。进入第二个月,当新鲜感褪去,规律但略显单调的双城生活开始显露出它真实的模样,尤其是对情感更为外露和依赖的孩子们来说,那份因分离而生的失落感,开始在细微处悄然蔓延。
念华变得更加黏人,晚上睡觉一定要抱着爸爸以前送她的一个旧军用挎包(里面有爸爸的味道),白天在幼儿园也常常会看着小朋友被爸爸接走而发呆。念军则表现得更加“懂事”,主动承担更多家务,学习也更用力,但唐七七发现,他书桌前那张全家福被擦得格外亮,晚上和爸爸通电话时,他汇报“成果”的语气越来越像在作报告,少了以往的随意和亲昵。
唐七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知道,电话和视频无法完全替代真实的陪伴和拥抱。她想起自己以前忙于公司事务时,孩子们也曾有过类似的情绪,当时她是通过高质量的陪伴和共同完成有趣的项目来弥补的。现在,或许可以再次利用“科技”的力量,但这一次,不是为了教育或创造,而是为了 “连接”与“表达” ,为了将无形的思念,变得可感知、可互动。
一个周末的下午,她没有带孩子们去体验店或博物馆,而是将“小小创客分享团”的核心成员召集到了家里的客厅,举行了一次特别的“家庭科技研讨会”。
“孩子们,”唐七七微笑着拿出顾程旭从北方寄回的一些小物件:一片形状奇特的红色树叶、几颗光滑的鹅卵石、一张印着当地风光的明信片,“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工作,他很想你们,经常给你们寄东西。我们除了打电话,能不能也做点什么,让爸爸更清楚地知道我们在想他,我们每天过得怎么样?用我们学到的本领。”
这个提议立刻激发了孩子们的兴趣。他们早就想为爸爸做点什么了。
“我们可以给爸爸做一个‘天气盒子’!”小雅最先举手,“把我们这边每天的天气画下来,或者用颜色表示,放在一个盒子里,拍照发给爸爸看!”
“不够不够!”另一个男孩说,“我们可以做一个‘每日心情灯’,念华今天开心,就按绿色的按钮,灯就在我们家和爸爸那边同时亮绿色!”
“爸爸那边也能亮吗?那么远?”念华睁大眼睛问。
这确实是个技术难题。远程实时控制,需要网络和复杂的服务器支持,超出了孩子们的能力。
一直沉思的顾念军突然开口:“妈妈,我们能不能做一个……‘累积思念器’?”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比如,我们想爸爸一次,就往一个罐子里投一颗小珠子。罐子是透明的,下面有刻度,还有个小摄像头。我们每天拍一张罐子的照片发给爸爸,爸爸就能看到‘思念’有多少了。我们也可以让爸爸做一个,他想我们了,也往他的罐子里放东西,拍给我们看。这样……这样就像在比赛,看谁的‘思念’积攒得快!”
这个充满童真却又巧妙回避了复杂远程控制、侧重于情感互动与仪式感的想法,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说干就干。在唐七七和一位“启明”志愿者工程师的协助下,孩子们开始动手。他们找到了两个大小相仿的透明亚克力圆筒,在表面贴上精心绘制的刻度尺和装饰图案。念军负责设计了一个简单的、用乐高积木和手机支架改造的“拍照定位器”,确保每天能在同样的位置和角度拍摄罐子。小雅和念华则负责收集和制作“思念物”——彩色的小玻璃珠代表平常的想念,特别光滑的石头代表重要的日子,甚至孩子们还画了很多小小的画、写了短短的纸条,卷起来放进去。
唐七七则负责与顾程旭沟通。顾程旭在北方宿舍收到妻子传来的“项目说明书”和孩子们热情洋溢的预告后,心头暖流涌动,立刻积极响应。他找了一个类似的玻璃罐,他的“思念物”是每天节省下来的一颗部队配发的花生米(代表健康)、一节用剩的短铅笔头(代表工作),以及偶尔在营区捡到的松果(代表北方的特色)。
两个“家庭思念储蓄罐”计划正式启动。每天晚饭后,向罐子里投放代表当日思念的小物件,并拍照上传到家庭私密相册,成了雷打不动的仪式。顾程旭无论多忙,也会在睡前查看,并上传他自己的罐子照片。
看着照片里爸爸罐子中逐渐增多的花生米和奇奇怪怪的“北方特产”,念华会咯咯笑:“爸爸今天又省下花生米想我们啦!”念军则会仔细比较两边罐子的“进度”,然后更认真地往自家罐子里添加他的“发明设计草图”,说这是“思想的思念”。
这个简单而用心的“可视化思念”小装置,虽然技术含量不高,却极大地缓解了孩子们的分离焦虑。它让抽象的思念有了具体的载体和有趣的互动形式,创造了一个跨越空间的情感联结通道。唐七七看着孩子们每晚认真投放“思念物”时那专注而温柔的神情,知道她又一次用智慧和爱,为这个暂时分离的家,加固了最温暖的纽带。科技的意义,在这一刻,回归到了它最本真的起源——连接人与人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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