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如同化不开的墨,沉沉压在沈家村上空,将昨夜粮仓外那场短暂而惨烈的搏杀痕迹也一同吞噬。血腥气被寒风稀释,只余下焦糊的草木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源自地底玄铁秘库的阴冷搏动,如同沉睡巨兽不安的心跳。
祠堂偏殿,临时充作议事之所。灯火昏黄,映照着几张疲惫却紧绷的脸。
沈青山独坐主位,玄铁血印置于手边,冰冷的棱角在光线下折射出幽暗的弧度。他半边脸隐在阴影里,那只独眼如同冰封的寒潭,目光沉沉落在面前桌案上摊开的三样东西:
一件是撕裂破烂的黑袍残片,边缘带着火焰燎烧的焦痕,布料上残留着微弱的、令人作呕的黑煞灵力波动——来自昨夜那个被月娘青铜巨藤绞成碎肉、又被蚀金散彻底腐蚀了丹田的疤面修士(刘阎)。
第二件,是半截染血的、刻着扭曲银色符文的黑色金属罗盘碎片——地火裂空盘的核心残骸。此刻,这碎片上那狂暴的灵力波动已彻底消散,只余下冰冷的死寂,像一块丑陋的废铁。
第三件,则是一个粗糙的小瓷瓶,瓶口被木塞死死封住。瓶中,盛放着不足十滴粘稠如活物的暗红色液体——蚀灵毒浆。这是从另一个被鬼哭藤缠住、又被影卫乱箭钉死的修士怀中搜出的。即便隔着瓷瓶和木塞,那液体散发出的、混合着血腥与腐朽甜香的阴冷气息,依旧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让偏殿内的空气都带上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麻痹感。
“黑煞残党,七人,四死三逃。”沈鹰的声音嘶哑,带着一夜鏖战后的疲惫和未能尽全功的懊恼,“逃走的三人,正是提着周扒皮人头走大路的那三个。他们…根本没靠近村口,远远看到粮仓方向火光和灵力爆发,便立刻掉头遁走,速度极快,追之不及。”
沈青山的手指在玄铁印冰冷的印身上缓缓摩挲,没有说话。独眼深处,冰寒之下是急速运转的思虑。三个炼气中期的黑煞余孽逃脱,如同三条隐入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择人而噬。更麻烦的是…蚀灵毒浆的出现。此毒霸道阴损,专蚀灵力生机,若被那逃走的三人掌握配方,或者…落入某些有心人之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祠堂后方深处。那里,是沈家禁地——老祖沈渊闭关的静室。昨夜那般动静,老祖不可能不知晓,却始终未曾现身。是闭关到了紧要关头?还是…另有深意?
“那盒东西呢?”沈青山的声音低沉,打破了压抑的沉默。
“秘库三层玄铁柜,生石灰、藤茧、寒冰封印俱在,月夫人已再次加固。”沈鹰立刻回答,语气凝重,“搏动…更剧烈了。隔着封印,看守的沈石说…隐约能听到一种…啃噬的声音。”
啃噬…沈青山心头一沉。那得了毒荆棘本源滋养、陷入狂暴“进化”的噬灵蛊母虫,正在疯狂地积蓄力量,冲击封印!七日之限,如同悬在头顶、不断滴落的冰锥。
“家主,”月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坐在沈红玉躺着的软榻旁,一只手依旧搭在女孩冰凉的手腕上,持续渡入温润的木灵之气。红玉的脸色比昨夜更白,新添的那缕银白发丝如同霜痕刺目,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红玉本源透支太过,需静养至少半月,方能勉强恢复些许感知之力。眼下…我们失去了对地下细微灵力波动的预警。”
她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失去了红玉那近乎预知般的灵植感应,沈家对潜藏的危险,尤其是那玄铁秘库中不断壮大的恐怖母虫,几乎成了瞎子!
偏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外有黑煞余孽虎视眈眈,内有蛊虫魔胎随时破封,而家族最强的预警手段暂时失效…危机如同层层叠叠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
“报——!”一个带着惊慌和难以置信的声音猛地撞破了偏殿的死寂!一名负责在祠堂外围警戒的年轻子弟,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家主!鹰统领!不好了!凌…凌霄少爷他…他…”
“凌霄怎么了?!”沈青山霍然起身,玄铁印带起的劲风几乎扑灭了近处的灯火。月娘也猛地抬头,翠绿的眸子中满是惊疑。
“凌霄少爷他…他发疯了!在后山练剑…剑…剑气失控!把…把守静室的老忠叔…给…给劈伤了!流了好多血!现在…现在剑气乱飞,谁也靠不近!后山…后山都快被他拆了!”年轻子弟语无伦次,眼中满是恐惧。
沈青山的独眼瞳孔骤缩!沈凌霄!那个在父亲战死时意外觉醒剑骨、又在对抗王猛时引动天雷剑气、独目伤敌的少年!他体内那股狂暴的剑道力量,一直是柄双刃剑!
“走!”沈青山抓起玄铁印,再无半分迟疑,大步流星冲出偏殿。沈鹰紧随其后,月娘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红玉,咬了咬牙,也起身跟上。红玉暂时由两名心细的妇人照料。
沈家后山,原本是一片相对平缓、怪石嶙峋的坡地,靠近崖壁处有几间简陋的石屋,是族中护卫轮值休息和沈凌霄这等需要静心修炼子弟的临时居所。此刻,这片区域却如同被飓风肆虐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