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一声空洞巨响回荡。
顾夜宸站在门口,刺眼阳光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太久没见过这样毫无遮挡的日光了,在里面,光线总是被铁窗切割成冰冷的条块。
身上是出狱时领的普通衣物,灰色外套,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廉价运动鞋。这身行头,跟记忆里任何一套定制西装都挨不上边。他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跟身份文件,他如今的全部行当。
预想中的闪光灯跟蜂拥而至的记者,一个都没有。
门外是条安静的公路,通往郊区,两旁是半枯的行道树。风卷起几片落叶,四周只有风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鸣。
没人迎接他,没粉丝,没助理,甚至没有一个带着怨恨或好奇的路人。
世界早已彻底遗忘了“影帝顾夜宸”这个名字,不,是毫不留情的抛弃。
他低头看手。这双手,曾戴千万腕表,签过亿合同,也曾紧紧攥住另一个人的手腕,将他困在怀中。如今手上只剩些劳动改造时留下的薄茧,干净,也空无一物。
狱中的日子,时间过的既慢又快。一开始,他抗拒,暴躁,无法接受自己从云端跌落泥潭。
直到心理干预医师一次又一次的同他对话,将他那些偏执自以为是的“爱”一层层剖开,让他直面那个被自己亲手摧毁的灵魂。
“你那不是爱,是占有。你把他当成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为了防止它被别人觊觎,你宁愿将之打碎,锁在只有你能看到的保险柜里。”
“顾先生,你有没有想过,苏言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痛,会怕,他有自己的思想跟人生。”
这些话,起初他嗤之以鼻,后来却在无数个不眠夜反复回荡,他一遍遍回想苏言的脸,那张脸上的惊恐,顺从,麻木,还有最后彻底的死寂。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
顾夜宸在路边站了很久,像尊没灵魂的雕像。一辆出租车在他面前停下,司机探出头:“师傅,走吗?”
一声“师傅”,让他有些恍惚。他拉开车门坐进去,报了个地址——曾经的家,他为苏言打造的牢笼。
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几眼,这客人沉默的有些过分,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萧索气。他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车窗外,城市飞速倒退。高楼林立,广告牌上是最新当红的明星,一张张年轻陌生的面孔。这个圈子,更新换代真快。他离开的这点时间,足够一切重新洗牌。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昔日那座半山别墅入口。
“先生,到了。”
顾夜宸付了钱,推开车门,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铁门前,久久没有动作。
门上挂着把巨大的锁,旁边还贴着张被风雨侵蚀的有些模糊的法院封条,上面的日期,是他入狱后不久。
曾经修剪的一丝不苟的草坪跟花园,此刻长满半人高的杂草。那些苏言很喜欢,亲手种下的月季跟蔷薇,也早已枯死在疯长的野草里,只剩下干枯枝干。
所有窗户都黑洞洞的,像空洞的眼睛,再也不会有温暖灯光从里面透出。
这里,真成了一座死房子。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上冰冷的铁门。忽然想起,有一次苏言就是站在这里,看着外面的世界,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伤跟向往。他当时做了什么?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别看了,你以后的人生只有我。”
心脏被狠狠一攥,钝痛蔓延开。
他错了。
错的离谱。
他以为自己打造的是专属避风港,结果,却亲手建了座坟墓,埋了苏言所有的生命力。
如今,人去楼空。
苏言走了,离开了这座华丽牢笼,也离开了他这个恶魔。他去了哪?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偶尔想起他?
最后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自己掐灭。
他有什么资格被记起?苏言的人生,就该像清除了病毒的软件,不留任何关于他的痕迹,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顾夜宸收回手,插进外套口袋,没再多看那座与他无关的豪宅一眼,转身,沿着下山的路一步步往下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身影单薄,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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