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设在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水晶吊灯折射璀璨又虚伪的光,空气里是香水食物跟金钱混合的馥郁气息。
苏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西装,没过多装饰,却像柄锋利的刀,轻易的将自己跟周围的热闹喧嚣隔开。他端着香槟,站在角落,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审视这场流光溢彩的名利游戏。
他很快找到了今晚的目标。
赵总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肥胖的脸上堆满油滑笑容。他似乎感到苏言的目光,视线穿过人群直直看来,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挑衅跟势在必得。
苏言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有艺术家过来攀谈,他便礼貌的应酬几句,但所有感官都保持高度警惕。他知道,赵总绝不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没多久,赵总就端着酒杯,排开众人,径直向他走来。
“苏老师,久仰大名。没想到你真的肯赏光。”赵总的语气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热络,令人不适。
“赵总是这次慈善晚宴的主要赞助商,我理应到场。”苏言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哈哈,苏老师快人快语。”赵总的目光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你的画我看过,充满了……该怎么说呢,破碎感。真让人好奇,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年轻人对世界有这么痛苦的领悟。”
话里的刺,毫不掩饰。他几乎是点着苏言的鼻子,嘲讽他那段不堪的过去。
苏言握着杯壁的手指微收,脸上依旧平静:“艺术家的灵感来源是私事,赵总。就像商人的第一桶金,不是么?”
赵总笑容一僵。
周围有人听出两人对话里的火药味,气氛有些微妙。
赵总很快恢复常态,他哈哈一笑,举起杯子:“说的好!为了我们苏老师这份才华,也为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都该干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的向苏言靠近一步,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动作吸引了苏言瞬间的注意。
就在这一刻,一个始终跟在赵总身后的男人,影子般贴近苏言身侧。他手里端一个托盘,像是要添酒。男人动作极快,手指微弹,一小撮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粉末,无声落入苏言的香槟杯中,瞬间溶解,不留一丝痕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被周围觥筹交错完美掩盖。
赵总身后的男人得手,立刻后退,混入来往的侍者中。赵总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精光,他端着自己酒杯,示意苏言:“苏老师,请吧。”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苏言众目睽睽下失态,迷乱,任他摆布的样子。
苏言的视线落回自己酒杯,香槟金黄的液体在灯下漾着迷人的光。他没察觉刚才的小动作,但赵总那过于热切跟贪婪的眼神,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正当他准备找借口推掉这杯酒,一个高瘦的身影走到他面前。
那是一个侍者,长相普通,但站的笔直,眼神沉静。他一手托银质托盘,上面放着几杯刚倒好的香槟。
“先生,”侍者对苏言微躬身,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您的酒杯边缘有一处污渍,请允许我为您更换一杯。”
他的语气礼貌又坚决,动作快的不容拒绝。话音刚落,他已经伸手取走苏言手里的酒,同时迅速从自己托盘上,将一杯一模一样的干净香槟,稳稳放在苏言空出的手中。
整个过程流畅自然,如同千百次的演练。
赵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侍者,眼里满是怒火。但对方的行为无可挑剔,他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
高瘦侍者对赵总的怒视恍若未见,端着那杯被调换的酒,再次躬身,便转身汇入人流,消失在宴会厅一角。
“一个小插曲。”赵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重新举杯,“苏老师,现在可以了吧?”
苏言看着手里的新酒,又看一眼赵总那张极力掩饰不耐跟狰狞的脸,心中那点疑虑瞬间放大。刚才那个侍者的出现,太巧。
他不再犹豫,迎着赵总吃人般的目光,将手中酒杯举到唇边,缓缓一饮而尽。
赵总的眼睛亮了,毒蛇似的,一眨不眨盯着苏言。
一秒,两秒……一分钟过去。
苏言放下酒杯,脸色如常,眼神甚至比刚才更清冷。预想中的迷乱眩晕跟腿软,没有一丝一毫出现的迹象。
他静静站在那里,像一棵扎根冰原的松树,沉静孤傲。
怎么会?
赵总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肌肉因为错愕跟愤怒而扭曲。计划不可能出错,药量足以放倒一头牛。问题出在哪?
是那个侍者!
他猛的转头,在人群中疯狂搜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高瘦身影。
“多谢赵总的款待。”苏言的声音像冰珠砸落,“我有些累了,先失陪。”
他说完,不再看赵总铁青的脸色,转身走向出口。
大厅里的靡靡之音远去,苏言脚步平稳,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就在他即将走出大门时,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大厅远端的安全通道口。那个高瘦的侍者正站在阴影里,似乎在等他。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侍者朝他,几不可察的,一点头。
一道电流瞬间从苏言脚底窜上天灵盖。
那不是巧合。
那是一场无声的保护。
冰冷的晚风吹在脸上,苏言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他快步走下台阶,目光穿过一排排奢华的轿车,最终定格在停车场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辆普通的黑色轿车,安静蛰伏在黑暗中,像一头沉默的野兽,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车里的人,在用他的方式,为苏言撑起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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