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由普拉维特老师“倾情奉献”的晚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温馨与激动中结束了。碗碟被撤下,桌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暖流却久久不散。
普拉维特罕见地没有立刻瘫回他的藤椅,也没有催促弟子们去加练。他搓了搓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大手,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正在帮忙收拾残局的萍姨。酝酿了许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瓮声瓮气地,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对萍姨说:
“那个……萍啊,屋里……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萍姨擦拭桌面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对上普拉维特那双努力想显得镇定、却泄露出一丝慌乱和恳求的眼睛。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颊微微泛红,轻轻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抹布,温顺地跟着他走向了主屋。
“吱呀——”一声,主屋的木门被关上,还隐约传来了插销滑动的声音。
这一个小小的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院子里四个小家伙(心理年龄上)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原本还在假装收拾碗筷的威罗动作立刻停了下来。正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划拉着地面的巴差,耳朵瞬间竖了起来。连瘫在席子上揉着小肚皮消食的塔纳贡,也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大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唯一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的可能只有他汶,他依旧靠坐在廊柱下,擦拭着他那副旧拳套,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如果有人靠近细看,会发现他擦拭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耳朵也几不可察地朝向主屋的方向。
“进去了进去了!”塔纳贡压低了声音,用气声兴奋地喊道,小脸激动得通红。
威罗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眼神示意大家靠近。四个脑袋——温润的、精致的、毛茸茸的、冷硬的——悄悄地凑到了主屋的窗下和门边,屏息凝神,试图捕捉里面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屋内。
普拉维特和萍姨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老旧的小木桌,桌上放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跳跃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长长的。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张力。普拉维特低着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萍姨。油灯的光晕柔和了他脸上坚硬的线条,那双总是带着睡意或精光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期盼、紧张,还有沉淀了多年、从未熄灭的爱意。
“萍……”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知道,我这个人,嘴笨,脾气犟,以前……还像个懦夫一样跑了……错过了好多……好多本应该陪在你身边的日子。”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攒力气,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这些年,我浑浑噩噩,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像个破烂沙袋,等着彻底报废。”他的目光扫过窗外(虽然隔着墙,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几个小崽子的存在),眼神渐渐变得坚定,“直到……直到把这几个小崽子捡回来。看着他们,我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点。”
“现在……现在我想……”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极其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虔诚说道,“我想……把错过的那些年,都补回来。我想……想给你一个家,一个真正的家。也想给外面那几个小混蛋……一个能堂堂正正叫‘妈妈’的地方。”(写的时候心里栓栓的)
他说完这番话,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紧张地看着萍姨,心脏擂鼓般狂跳。
萍姨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她的眼眶早已湿润,晶莹的泪光在眼中闪烁。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年轻、身材走样、一身伤病却努力挺直脊背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迟来了十几年、却依旧滚烫真挚的情感,心中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遗憾,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汹涌的暖流。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普拉维特那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上,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丝哽咽:
“好。”
仅仅一个字,却如同天籁。
普拉维特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即,巨大的狂喜和如释重负席卷了他,这个庞大的男人,竟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却无比真实的笑容,眼眶再次红了。
屋外,偷听的四个小家伙虽然听不清具体的每一个字,但那压抑的、带着激动情绪的对话片段,以及最后那一声清晰的、带着哽咽的“好”,已经足够让他们明白一切!
“成功了!老师成功了!”塔纳贡第一个忍不住,捂着嘴小声地欢呼起来,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差点撞到旁边的巴差。
巴差也激动得小脸通红,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喜悦的泪花,他紧紧抓住身旁威罗的胳膊,声音带着颤音:“威罗哥哥!你听到了吗?萍姨答应了!”(他汶不爽他汶不说,谁让威罗是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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