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后院的喧嚣彻底平息,空气中仅剩草木的微息与落日熔金。
雪烛站在廊下的光影交界处,清隽的身影被夕阳拉长。
他看着忍纤细却异常利落地指挥小葵她们拾掇被气流卷乱的花草碎冰,那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不容小觑的意志力。
细微的脚步声带着熟悉的药草清芬靠了过来,停在身边。
“怎么了?” 蝴蝶忍的声音响起,比平常低了半度,少了些惯常的锋芒,多了分探寻。
她仰起脸,紫水晶般的眸子捕捉着雪烛眼底残留的思考。
雪烛侧过头,冰蓝的眼瞳在夕照下折射出澄澈的光。
“没什么,”他摇头,目光扫过庭院里几处被冻结后又碎裂的浅痕,“香奈惠姐姐的技艺,确实令人钦佩。”
忍静默了几秒。风吹过她鸦羽般的鬓发,气氛莫名地沉凝下来。
她忽然开口,没有看雪烛,视线垂落在自己并拢的脚尖前,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清晰地撞击在微凉的空气里:“……雪烛。”
“嗯?”
“……我也想,像姐姐那样。”终于,她说出了这句在心底盘踞已久的渴望。
抬起头,眼神直直撞进雪烛的冰蓝里,里面翻涌着不再掩饰的不甘与一丝深藏的委屈,“用刀,堂堂正正地,斩下恶鬼的头颅。”
她顿了顿,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刀柄的鲛皮纹路,指节用力到泛白,“可是……我的身体太小了!力气也……根本不够!刀砍进去……像碰到石头……总是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带了点压抑的哽咽,像是在控诉自己这副躯壳的背叛。
那握住刀柄却后继乏力的麻木感和对强大血肉之躯的渴望,如同荆棘缠绕着她。
“你不是还在钻研紫藤花毒吗?”雪烛的声音平缓而冷静,试图引导她的视线看向她已然耀眼的长处,“效果卓着,斩杀恶鬼,亦是守护。”
“我知道!”忍几乎是抢着回答,声调猛地拔高,带着被触及痛处的焦躁。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情绪,小胸脯起伏明显,“我知道它有效!但是……”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刻的挫败。
“它填补不了那个……空隙!那种……用力量去决定生死、去实现‘斩断’本身的感觉……雪烛,你不明白……” 她抬起眼,紫眸中的光有些暗淡,“那不是靠外力毒杀能够替代的……力量差距带来的……无能感。”
最后的词,她说得很轻,带着自厌的锋利。
庭院里的风声仿佛都低了下去。
雪烛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和眼中汹涌翻腾的痛苦,那份纯粹的对力量的渴望与身体限制带来的剧烈冲突,真切地传递过来。
这已非简单的“不甘心”,而是一种深切的自我挣扎。
“……我知道了。”雪烛低声道,声音沉甸甸的。
他审视着忍的身形,那纤细得过分的骨骼和关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不过,我的冰之呼吸。它的核心是‘极寒’与‘粉碎’,是绝对的‘刚’与‘力’的爆发。它的路径,要求承载者能支撑那瞬间爆裂的力量洪流。而且...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掌握,你知道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坦诚而无情。
“你的身体……过于纤细,它的骨肉经络,无法承担这种‘暴烈’。硬要练习,不是进境缓慢,就是伤及自身,而且,你的肺部...受不了......”
忍猛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密的阴影,如同两只垂死的蝶翼。
她下颌绷紧,一种近乎绝望的认命感涌上眉间。“我知道……” 声音轻若蚊蚋,带着浓浓的疲惫。
就在这份沉重的寂静几乎要将忍完全吞噬时,一只带着凉意、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
忍的身体倏地僵住了。
那动作甚至称不上是“揉”,只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温和的安抚意味,轻轻覆着。如同微凉的雪片,带着奇异的、抚平燥热的力量。
“忍。” 雪烛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清冽依旧,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感,“你已经做得……很好。”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比无数人,都要好。”
他感受着手下那柔软发丝的触感,继续说道:“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荆棘道。有人筋骨强健,却少了思虑。有人头脑清明,却囿于体魄。”
他的手离开了发顶,那份短暂传递的暖意却似乎留下了烙印。
他直视着她猛然睁开的、带着惊愕水光的紫眸,目光沉静而郑重:“而你,小忍,你的医术,你对毒理的极致掌握,那份精密与执着,皆是你凌冽的刀锋。”
“它们斩断的,是鬼的生机,拯救的,是人命。这同样是无上的力量之道。”
雪烛的声线没有拔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说服力,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暖流,悄然融化着忍内心冻结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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