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角落的更衣柜里,那件换下的作战服口袋中,银光微闪。
铭牌没戴,但他收进了心里。
就像有些爱,从未宣之于口,却早已深入骨髓。
夜色如墨,泼洒在洪兴社总部顶层的落地窗上,将整座城市的灯火映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谢无虞站在窗前,背影笔直而孤冷,像一尊被权力铸就的雕像。
门开时极轻,几乎没有声音,但他的脊椎却微微绷紧了。
厉渊走了进来,一身黑色作战服未换,肩头还带着训练场残留的汗味与尘灰,气息里混着皮革、铁锈与体热的复杂味道。
他步伐沉稳,却在距谢无虞三步之遥处停下,随即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如同无数次执行命令那样。
“属下明日出发,特来请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胸腔深处碾磨而出,带着砂砾般的粗粝,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室内寂静得可怕。
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被无限放大,时间仿佛凝滞。
谢无虞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某一点,也许是某栋楼的尖顶,也许只是虚空中的一个幻影。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见的是那么久以来,厉渊一次又一次为他受过的伤。
而现在,这个人又要走了…不是被驱逐,不是背叛,是他亲手放逐的。
良久,谢无虞终于转身。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回响,一步,一步,逼近跪着的人。
他蹲下身,手指抬起厉渊的下巴,强迫他对视。
那双眼睛依旧漆黑如渊,暴戾与顺从并存,像一头随时能撕碎世界的猛兽,此刻却盛满了未说出口的哀求。
“记住,”谢无虞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入骨,“你是我的。无论你在哪,都不准忘了这点。”
厉渊喉结滚动了一下,瞳孔剧烈收缩,他知道这句话是谢无虞唯一肯示弱的方式。
“我活着,只为听您一声令下。”他答得毫不犹豫,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谢无虞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开始发烫,仿佛连呼吸都能点燃。
忽然,他抬手抚过厉渊的脸颊,指尖掠过眉骨、颧骨、唇线,动作轻得近乎温柔,像是在确认一件即将失去的珍宝是否真实存在。
然后——猛地将他推开,力道之大,让厉渊踉跄后退半步才稳住身形。
谢无虞已站起身,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声音冷如霜雪:“滚吧。”
厉渊没有再说话。
他低头,恭敬地行礼,转身离去,背影决绝,未曾回头。
门合拢的刹那,谢无虞缓缓闭上了眼。
外面走廊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口。
深夜,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厉渊褪去了作战服,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背心,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谢无虞侧卧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打下一处阴影,平日里冷硬的轮廓在月光下柔和了些许。
犹豫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他不敢靠太近,只伸出手臂,从身后轻轻搂住了谢无虞的腰,力道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惶恐。
谢无虞其实没睡。
身体瞬间的僵硬后,他强迫自己维持平静,假装未曾察觉身后的动静。
厉渊的下巴抵在他的后背上,布料隔绝不了彼此的体温,他能清晰感受到谢无虞平稳的呼吸。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他终于忍不住,用一种极其沉闷又冷硬的嗓音低唤,带着从未有过的笨拙与慌乱:“主人……”
谢无虞没回应。
他收紧手臂,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掺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又带着点生涩的撒娇意味:“我不想走……”
怀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厉渊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惶恐的颤抖,像被抛弃的幼兽:“主人……您是不是厌弃我了?”
谢无虞的指尖在被下轻轻蜷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密密麻麻地疼。
他没想到厉渊会这样,更没想到自己的逃避,竟让这个永远忠诚的护卫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事情早已超出了他的控制…他本想将其训练成最听话的玩物,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不知不觉动了心。
这份喜欢太陌生,太危险,让他无所适从。
他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改变脸上的表情,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低声吐出三个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睡觉吧。”
厉渊的身体猛地一僵,似乎没料到他会回应。
他迟疑了片刻,终究没有再说话,只是收紧了搂住谢无虞腰的手臂,脑袋蹭了蹭他的后背,动作生涩又执拗。
鼻间萦绕着谢无虞身上清冽的冷香,那是让他安心的味道。
他闭上眼,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仿佛这样就能暂时不去想明日的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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