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富贵的脸色,从最初的轻蔑和不屑,渐渐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凝重。
最后,他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脸色有些发白,看着那张桌子,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这……这‘霸王枨’……你是怎么做到让它和桌面严丝合缝,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的?”他声音干涩地问。
赵昊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手感。”
马富贵被噎了一下,又快步走到那个顶箱柜前。
他拉开柜门,检查着门轴的结构,又用手抚摸着门板上的浮雕,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那是一种见到了鬼的表情。
“这……这是‘一闷一亮’的门轴装法!这……这雕工,你用的是‘陷地雕’?不对,还有‘剔地雕’的影子……你到底师从何人?”
马富贵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这些都是古籍里才有的、几近失传的老手艺,他只在厂里那些老掉牙的资料上见过图样,别说做了,连原理都没搞懂。
“无师自通。”赵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到他面前。
马富贵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一辈子钻研木工,自诩为县里第一,可跟眼前这人一比,自己那点手艺,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最后走到了那张罗汉榻前,当他看到那三块围板上,用一整块木头雕刻出的、一气呵成的镂空夔龙纹时,他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鬼斧神工……真是鬼斧神工啊……”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看向赵昊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半分倨傲,只剩下高山仰止般的敬畏。
“马师傅是吧?”赵昊忽然开口了,他指了指那张罗汉榻,“这玩意儿,我打算摆在新房客厅里。不过还缺点东西,你帮我参谋参谋?”
“您……您说。”马富贵下意识地用上了敬语。
赵昊咧嘴一笑:“你说,这罗汉榻旁边,是配个黄花梨的棋盘桌好呢,还是配个紫檀木的香几更显气派?”
黄花梨?紫檀木?
马富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两种木头,那都是传说中的“寸木寸金”啊!别说见了,他听都没听说过谁家有。
他看着赵昊那副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山村青年,根本不是什么木匠,他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怪物。
“我……我……我不知道……”马富贵结结巴巴,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今天就不是来砸场子的,是来自取其辱的。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扶起自己的自行车,灰溜溜地,连头都不敢回,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莽村。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村民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哄笑声。
叶芬妮走到赵昊身边,双手叉腰,得意地像一只打赢了架的小母鸡:“瞧他那怂样!敢跟我的男人比,不自量力!”
赵昊哈哈一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几天后,当最后一件家具的最后一根榫头被敲入卯口,赵昊直起腰,看着眼前这满院子的“杰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木屑的清香混着汗味,成了这几天莽村最独特的味道。
“开工!搬家!”
赵昊一声令下,早就摩拳擦掌的李大壮立刻带着一帮青壮年围了上来。
搬家的场面,比前几天看赵昊做活时还要热闹。
第一件进屋的,是那张能坐下十几人的八仙桌。
四个壮小伙抬着,脸都憋得通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磕了碰了。
“我的乖乖,昊哥,这桌子比石头都沉!”李大壮龇牙咧嘴地喊。
当桌子稳稳当当地放在堂屋正中央时,整个屋子仿佛瞬间有了主心骨。
梁淑慧快步上前,伸出手,在那光滑如镜的桌面上轻轻抚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接下来是太师椅、顶箱柜……每一样家具搬进去,都引来围观村民的一阵惊叹。
最后,也是最兴师动众的,是那张巨大的雕花架子床。
六个小伙子合力,才勉强把它抬上二楼。
床架刚一装好,一道金色的旋风就刮了进去。
叶芬妮早就等不及了,她第一个冲进主卧,张开双臂,像个女王一样宣布:“这张床,是我的了!”
她绕着床转了两圈,蓝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她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竟想直接蹦到床上去。
“你疯了!”赵昊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拦腰抱住她。
“你干嘛!我测试一下结不结实!”叶芬妮在他怀里扑腾着。
“测试个屁!”赵昊被她气笑了,在她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晚上有的是时间让你测试,非得现在猴急?”
他这话声音不大,但屋里的人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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