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小组”这株嫩芽的悄然生长,仿佛给这片沉寂而严酷的土地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却切实可感的活力。尽管名义上仍只是工余时间的“生产经验交流”,但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仿佛在迷茫与重复的劳作中,找到了一个清晰而坚定的支点,焕发出远超从前的干劲。苏晚冷静地分配任务,其他人则各展所长,一种基于信任与共同目标的协作默契,在日复一日的松土、浇水、观察、记录中,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加固。
石头凭借一身过人的力气,主动承包了最繁重的体力活,深翻板结的土地,将沉重的石块搬运、垒砌成更规整坚固的田埂;吴建国和赵抗美心思缜密,耐得住性子,便按照苏晚绘制的简单示意图,负责精准的间苗、细致的除草,并一丝不苟地记录着不同垄沟、不同施肥条件下作物的生长速率、叶片颜色等细微变化;孙小梅和周为民则以手巧见长,负责照料那些需要特别关注的新引入苗株,并尝试用苏晚教导的、基于材料力学原理的编织法,制作既能透光又能有效抵御夜间寒气的草帘,为部分娇嫩的菜苗提供庇护。
苏晚,无疑是这个小小体系绝对的核心与技术灵魂。她依据自己持续记录下的日照时长、风向风力等原始数据,进一步优化了垄沟的走向,使其能最大限度地捕捉阳光,同时减弱强风侵袭;她指导众人如何更科学地调配、稀释那点宝贵的发酵肥水,严格遵循“薄肥勤施、按需供给”的原则,确保每一滴养分都被高效利用;她甚至带领着石头和吴建国,利用捡来的废弃砖石和破碎陶片,在试验田一角,巧妙地搭建了一个结构粗糙却内含巧思的“微型保温区”。这个不起眼的小小构筑,能在白天吸收储存太阳的热量,到了寒气逼人的夜晚,则能缓慢释放,为区内试种的几样畏寒作物,营造出一方珍贵的小气候。
他们的目标纯粹而具体——让这片倾注了心血与智慧的试验田,用最直观的长势和收成,证明其价值。
汗水是无声的誓言,时间是最公正的裁判。在“科研小组”成员们日复一日的精心守护与科学管理下,试验田里的景象,与不远处菜园组统一粗放管理的集体菜地,渐渐拉开了令人无法忽视的差距。
尤其是那几垄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的“铁杆”白菜和本地萝卜,更是成为了鲜明的对照。
当菜园组那边的白菜尚显单薄、叶片透着些许营养不良的黄绿色时,试验田里的白菜已然舒展出厚实、油亮、脉络清晰的叶片,植株低矮紧凑,核心抱合紧实,透着一股勃发的生命力。萝卜的缨子更是翠绿欲滴,长势旺盛,轻轻拨开表层松软的泥土,便能窥见下面已然开始膨大、表皮光滑白嫩的秘密宝藏。
这种视觉和长势上的悬殊,再也无法被任何借口忽视。无论是下工路过的牧工,还是其他知青,都会情不自禁地被那片格外“精神”的绿色吸引目光,驻足片刻,发出啧啧赞叹。
“快瞅瞅苏晚他们那块地里的菜,咋就能长得这么水灵泼辣!”
“听说是那几个知青娃娃自己琢磨着弄的,还真让他们给琢磨出道理来了!”
“啥叫琢磨?那叫科学种田!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终于,在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或钦佩的目光注视下,试验田迎来了第一茬作物的收获时节。
这是一个晴朗无风的傍晚,夕阳如同熔金,将温暖而辉煌的余晖尽情泼洒在广袤的原野上。“科研小组”的全体成员,如同迎接一个庄严的节日,早早聚集在试验田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沐浴着霞光,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期待与收获的喜悦。就连平日里最为沉默内敛的赵抗美,眼角眉梢也染上了明亮的光彩。
苏晚亲自下到田垄间,半蹲下身,用那把自制的小木铲,小心翼翼地将一棵棵敦实的白菜齐根割下,又伸手握住翠绿的萝卜缨子,稍一用力,便将那白生生的、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果实从松软的怀抱中拔了出来。
当那棵长得最为壮硕饱满的白菜被苏晚稳稳捧出田地时,围观的几人几乎同时发出了低低的、充满惊叹的呼声。那菜株形态完美,叶片紧实包裹如同玉雕,掂在手里沉甸甸的,压手的感觉远超寻常,估摸着足有五六斤重,已然将菜园组同批次白菜的平均水平远远甩在身后。拔出的萝卜也是个个匀称修长,表皮光滑细腻,须根极少,显然是土壤环境和管理措施都恰到好处的结果。
“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孙小梅激动地拍着手,脸颊因兴奋而泛红,几乎要雀跃起来。
吴建国接过一棵白菜,双手掂量着那份沉甸甸的收获,憨厚的脸上绽开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家伙!这分量,这品相,没得说!”
石头搓着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盯着那水灵灵、仿佛能掐出水的萝卜,咧开嘴嘿嘿直笑:“这萝卜,看着就脆生,肯定嘎嘣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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