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云一行如旋风般来过又走,却在旧染坊内每个人的心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紧张的气氛并未因他们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如同拉紧的弓弦,绷得更紧。
李天然知道,平静的表象已被彻底打破。他不再仅仅是幻音坊监视下、通文馆意欲除之而后快的“病废”首领,更成为了袁天罡间接关注、李星云亲自“问路”的棋子。这既是危机,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将水搅得更浑的机会。
当夜,他召集了夜枭、影羽和另外两名绝对核心的成员,在最为隐秘的后院地下染池入口旁(尚未完全改造好,但已能隔绝声音)开了一次小会。
“李星云的出现,是我们无法控制、但必须利用的变量。”李天然开门见山,油灯的光映着他略显苍白却异常清醒的脸,“袁天罡借他传话,是提醒,也是警告。我们不能真的在此‘静养’到死。女帝的庇护和李嗣源的容忍都是有限的,一旦他们任何一方觉得我们失去价值或构成威胁,便是覆灭之时。”
他看向影羽:“从今日起,情报收集的重点调整。第一,李星云三人在凤翔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他们见了谁,去了哪里,哪怕只是吃了一碗面。第二,通文馆和幻音坊对李星云到来的反应,尤其是高层。第三,之前出现的河北线索,不能放松,我怀疑他们与李嗣源的接触,可能因为李星云的到来而加速或改变。”
“是。”影羽应道,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更显低沉。
“夜枭,地下枢纽的改造,必须加快。同时,在染坊内部,我们要有至少三条紧急撤离通道,通往不同的方向。物资储备也要秘密进行,尤其是药品、干粮和清水。”李天然转向夜枭,“你的手臂恢复得如何?”
夜枭活动了一下仍用木板固定的左臂,沉声道:“已无大碍,日常活动无妨,只是发力还有些勉强。首领放心,改造和防御的事,我会盯紧。”
李天然点头,又对另外两人吩咐了联络暗号更新、日常警戒轮班调整等细节。会议结束,众人悄无声息地散去,各自忙碌。
回到主屋,李天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疲惫和经脉隐隐的抽痛。重伤初愈的身体,终究经不起长时间的高度思虑和情绪波动。
莹勾已经在屋内,桌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桶内是深褐色的药汤,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混合着艾草、红花、断续等药材的气味。
“苏芷派人送来的。”莹勾言简意赅,“说是女帝吩咐,助你巩固经脉,祛除体内残余寒毒火毒。每三日一次,需浸泡一个时辰。”
李天然看着那桶药汤,心中微动。女帝此举,是示好?还是更进一步的监视(派人送药,便可名正言顺地频繁接触染坊)?或者,两者皆有。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和资本。“有劳了。”他走到屏风后,褪去外衣,仅着中裤,踏入药桶。水温略烫,但正是活血所需的温度。药力随着热气渗入皮肤,带来一种微刺却又舒坦的感觉,尤其是后背和胸口伤处,仿佛有无数温暖的小手在轻柔按摩,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他闭上眼,缓缓运转那点微薄的紫金内力,配合药力游走。体内那几处顽固的异种能量残留,在药力的温和冲刷和苏芷之前针灸疏导的基础上,似乎又松动了几分。
莹勾并未离开,而是抱臂靠在门边,背对着屏风,血眸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屋内只有药汤晃动的细微水声和李天然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寂静中,一种奇特的安宁感流淌。虽然外面危机四伏,虽然前路迷雾重重,但在这简陋的屋子里,药香氤氲,一人在内疗伤,一人在外守候,竟有种风雨飘摇中相互依偎的暖意。
一个时辰在沉默中过去。药汤温度渐凉,李天然感觉周身舒畅不少,疲惫也消减了几分。他起身擦干,换上干净衣物,转出屏风。
莹勾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略显红润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气色好些。”
“苏先生的药,确有奇效。”李天然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比之前轻快了些,“女帝这份‘恩典’,我们得领,但也要防。”
莹勾不置可否,将凉掉的药汤提出去倒掉。
接下来的几日,旧染坊表面依旧过着“普通染匠”的生活。晾晒的布匹颜色越来越正,接的零活也多了些,偶尔还有附近贫民拿些破旧衣物来染补,换几个铜板或一点米粮。夜枭甚至跟一个老染工学了几手处理特殊布料的小技巧,染坊的“生意”竟真有了一点点起色。
但暗地里,各项工作都在加速。地下染池的改造日夜不停,挖掘出的泥土被巧妙地混入染坊后院的废料堆中。影羽的情报如同涓涓细流,不断汇聚到李天然这里。
李星云三人行事颇为高调又似乎随心所欲。他们去了凤翔最有名的酒楼,逛了最繁华的西市,甚至在城外的枫林寺住了两日。通文馆的人远远跟着,幻音坊的探子也若隐若现,但李星云似乎浑不在意。唯一特别的是,李星云曾独自在深夜去了一趟流民巷附近,在那片已成废墟的巢穴区域外围默默站了半晌,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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